65 第六章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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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和太太离开了郑州,父亲的朋友坚持带他们去洛阳看花,我跟戴蒙只好妥协,苏太太离开时哭丧着脸洒下了几滴眼泪。
这天下午,我刚到诊室,就接到一封信件,刚瞄见封皮便想起半个月前那两封预约信,从地址来看,应该出自同一个咨询者。
果然,他跟我预约明天下午三点钟,时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他写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不得不向您提出唯一一个要求:整个咨询过程最好在您家里进行。”
“在我家里咨询?!”我甚是惊讶,他是第一个提出如此要求的人,在我看来甚是无理,我考虑到有太多不定因素,就犹豫着不肯接下这档咨询。
然而,我的夫君,戴蒙先生,却是相当支持,“固定咨询室形式的心理师几乎要匿迹了,你怎么还敢墨守成规?”
他看我还在犹豫,继续说:“明天给你做法国大餐,犒劳犒劳;我不会感觉不便,明天下午,这间宽敞的房子只属于你。”
我自然安安心心地接下这个案子,一般只有地位高或者名声赫赫的人才对看医生如此谨慎小心,所以,纵然我已决定做,仍旧忐忑不安。
第二天中午,戴蒙果然做了丰盛的午餐,并且允诺晚餐会更加丰盛,前提是我出色地完成本次咨询。我为有这样的另一半感到万分庆幸与幸福。
下午他早早离家去上班,李希家族的公司准备在中国建立分公司,请他做一份相当详细的市场调查,同时,他还要为我俩的婚礼做全面的准备。
此时只不过下午一点钟,我稍微收拾下乱糟糟的屋子,考虑再三终于摘下挂在客厅的我跟戴蒙的合影,我要保护我先生的隐私。
三点差一刻的时候,我听见电梯门哗啦啦响着,随后一阵嘈杂且带着些许忐忑的脚步声接踵而至,最后,房门被人叩响。
“您好,请问……这里是苏提小姐的家吗?”我开了门客气地请她们进来,我的思绪不得不飞速转着,思忖着也许面前这位真是欧洲某国家的公主:她真是惊为天人!
我一时发怔,我得承认,我喜欢漂亮女人,跟任何男人一样,不仅因为她们养眼让观者长寿,这种喜欢还源自欣赏,“恩,快请进。”
她们一行两人,一个明显是异国风情:有着像沙滩上闪着光的鹅卵石的眼睛,褐色的海藻发,厚厚的却异常性感的嘴唇,苍白的皮肤,零星散落的雀斑;她穿着一件大绿色的长风衣,脖颈上却扎着大红色丝巾,她是那样得迷人;另一位小姐,典型的中国人,外貌不需要我赘述,不过,她的性格格外惹人喜爱,刚进门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赞叹道:“你家真漂亮!我爱这个沙发!”
“唔,谢谢。”我给她俩倒上咖啡,然后静静坐到一边,等着她们适应环境。
那个外国女人有些拘谨,却也好奇地四处打量,最后,干脆把视线定格在我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倒惹得我一身不自在,只得时刻以微笑相对;另一位则完全相反,丝毫不拘谨,我只好这样想:“她已经把此处当作朋友家了,当然,也是她自己的家。”
外国女子点点头,说了些什么,中国女子跟着点头,说道:“看得出苏小姐是个有品位的人,屋子真漂亮!”
“唔,谢谢。”
“苏小姐一定学过美术。”
“小时候学过一些,长大也淡忘了;要喝点什么吗,我有茶,还有咖啡。”
“我要点酸奶,你有吗?”中国女子抢先说着,现在我已确定,她把此处当做了自己家;外国女子却谢了我,就没再说什么。
我当然有酸奶,那是我最喜欢的饮品之一,其次是白水,我给她拿,一边调了个黄桃与柠檬混合的口味,顺便给了外国女子一杯咖啡。
“这里不是只有你自己住吧?苏小姐,唔,介意我称呼你为‘提’吗?”中国女子已将客厅勘探一遍,然后,她来到我跟前,伸出手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毛丽声,你可以叫我丽声。”
“丽声,很高兴认识你;我跟我先生一起住。”
“你先生?”她大惊失色,一旁的外国女人忙不迭地询问她怎么了,她一边看着我一边唧唧哇哇说了一大通话,那女人听后脸色变得煞白,接着两人又是一阵交流,看样子是毛丽声正在安慰她的同伴,我也慢慢听出她们是在讲法语。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呀!”终于,外国女人澎湃的心潮被抚平,毛丽声抱歉地说:“完全看不出来,你看起来那么年轻!”
我谢过她,她又说:“真想不到,你也只有二十出头吧,就结婚了……不过,为什么没见到你们的结婚照?”
“我已经二十四岁;”我对她的无理有些反感,强忍着说:“刚刚订了婚,就快结婚。”
听我说完她轻吁一声,又翻译给外国女人,又是一阵激烈的交流,我必须说此刻我对她俩的印象差极了,认为这是两个极爱打听闲事的吃饱饭没事干的纯粹女人,于是,我立即展开咨询,这样才能早点结束,脱离闲言碎语的苦海。
“丽声,请帮我翻译给她:我要怎么称呼您?”(以下只记载我与外国女人的对话)
“凯瑟琳;很高兴见到你,苏小姐。”
她仍然很拘谨,我俩交谈的时候,她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以为是自己的目光充满怨愤,便尝试着温柔些,然而,半个钟头过去了,她的境况没有丝毫的改观,我只好通过言语来判断这个案例类型。
她讲她是瑞士人,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瑞士;她是通过中国朋友毛先生也就是这位毛丽声小姐的父亲了解到我的心理咨询室,并且夸赞我是个专业的心理师,一定能解决她的问题,我虽然感谢她的信任,但也表示我这里并非事务处理所,“说真的,如果真是事务缠身的话,我想,大概可以向我先生寻求帮助,这个是他的专业。”
凯瑟琳显出丝毫的诧异,脸上挂着笑容地接过我的话,说:“原来您先生是事务处理专家,苏小姐是心理师;两位生活一定是一帆风顺的。”
“噢,谢谢.凯瑟琳,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是由我提问,还是你自己随性讲述?”
她选择了后者。
凯瑟琳在大学期间爱上了同学院的男人,两人一见钟情,毕业后感情很好于是顺理成章地订婚,然而结婚前夕男方在一次去意大利出差时有了外遇,且感情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个普通到将近成为俗套的故事,结局是凯瑟琳被那个男人抛弃了,她始终走不出失恋的阴影,最后在朋友的建议下到中国来旅行散心,不过看样子,情况并不好。
故事讲完了,她有些抽噎,端着咖啡杯泣不成声,我没有安慰她,也没阻止她哭泣,只是插上一盘曲子,没过多久,她停下哭泣,摇了摇咖啡杯,自言自语道:“咖啡喝多了可不好,这是他经常说的话,他喜欢喝绿茶。”
“绿茶让人清醒。”
她一仰头,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接着说:“所以,现在我不再喝绿茶,我可不要清醒,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这个女子化着精致的妆容,却黯然神伤,“回忆总是那样美好,这样肮脏的现实我接受不了。”说着她喉咙哽咽,几乎又要坠泪,却忍住了。
“现实有时候的确让人无法接受,但也不至于太沮丧;也许我们能做点什么让一段破碎的感情粘好如初呢。”
她坚定不移地摇摇头,她喃喃自语:“不可能了,他要结婚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
我知道哪些是一个心理师可以做到的,哪些是我们无法解决的。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她的“病情”,然而,她似乎把我看成一位军师而不是心理师,她是那样急切地盼望着我能出谋划策。
“我知道苏小姐一定能出奇制胜,你一定遭遇过同样情境的咨询者,也成功帮助她们脱离苦海,你一定能帮到我,你一定能。”炽热的眼神扎得我不知所措,我的确碰到过类似的情况,然而,我只是尽了一个心理师的职责:尽可能地减少痛楚,帮助他们找回生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心,重新得到爱人的能力。
然而,这位咨询者是个死脑筋,她相当固执,毛小姐介绍说她已经失恋了将近一年,看了很多心理师,还是走不出失恋的阴影。
“我想知道苏小姐,如果,我只是说万一,您的先生背叛了您,您会怎么办呢?”
果然,毛丽声小姐不会再让我引发任何好感,在遇见顾曼如之前,我一直很丧气,唯唯诺诺,怕戴蒙有天会离开我,幸好有这位懂心理的朋友,才使得我坚定不移地走着;这位小姐的随便着实让我恼火。
然而,她的同伴凯瑟琳似乎对这个话题也相当感兴趣,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老实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我不习惯患得患失;不过,背叛一旦发生,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挽回,前提是我要确定他还是爱我的,或者说,一开始他就是爱我的。”
我起身泡了杯绿茶,接着说:“但是如果事实相反,我想,我只好尊重他的选择;当然,这是我的观点,凯瑟琳,”
我握住她的手,诚恳地说:“你要咨询的并不是心理问题,我想,如果你那么想和他重修旧好的话,你应该采取措施,首先,确定他是否还爱你。”
她反手把我的手掌紧紧握住,那手心里的汗几乎将我的手面打湿,她一动不动地盯住我,——那对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哀怨,甚至迸发着愤怒,好像黑洞,似要把我吸进去一般。
“对不起,”我抽出手,抱歉地说:“你的指甲嵌进我手背里,几乎……”
“噢,实在对不起。”她慌忙收回手,冰冷的眼神也跟着稍微缓和了些,但依然可怖。
临走时,她又握住我的手,那双黑洞一样的眼睛火炬般的发出炽热的光芒,几近烤得我面目全非,她神秘地说道:“我两天后会再来一次;苏小姐,一定有很多人告诉你说,你长得很特别,对吧?”
我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旁观者,并不能完全透视凯瑟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