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章3(1 / 1)
***
这天午后,我端坐在阳台上,太阳暖暖地半照着我的脸和手——红润的手指——无名指上正挂着一枚银晃晃的戒指。
我幸福地看了又看,反复摩挲着,脸上挂着从来没有过的幸福笑容,她是戴蒙先生登机前戴在我手指上的,上面镶着一小颗坦桑黝帘石,只有在阳光的直射下才能显出生机与活力来。
戴蒙起先十分不同意结婚礼物如此“寒碜”,但这位牛脾气的先生最终还是被我劝服了,我不是不喜欢大颗,而是害怕那东西束缚得我动弹不得,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我性格大意,万一哪天丢了,岂不是很可惜,我可是会很心疼的。
由于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苏先生及太太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所以当我接到他们电话时,我还一直羞涩地不知如何开口,苏太太显然已经见到了莫纳夫人——也就是我未来的婆婆。
她对莫纳夫人赞不绝口,说她有气质,是个高贵的女人;说她虽然身份高贵,却一点儿也不颐指气使,态度谦和多礼;说她美丽极了,怪不得戴蒙生得那样俊秀,这样孩子就会集我俩的优点于一身,一定会成为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儿之一;说她的性格与我完全契合,她一定会是个好婆婆!我也有同感,不过不似母亲那般强烈与激动。
最后她说道:“你们一定会成为好婆媳的!”她坚定地说着,接着解释了原因:“你们一副婆媳相!”
我听后自然美滋滋的,似乎戴蒙也曾这么说过,也许冥冥之中,天注定我与戴蒙终究会走到一块,这种想法足以逗得我乐呵半天。
“苏小姐,有你的信件。”我正换工作服,喻晓轻轻扣响我的门。
“好的,我就出去。”我胡乱扣上几个扣子开了门,接过喻晓手里的信,我匆匆扫了眼信封,我问她道:“预约信?”
“大概是的,昨天有位先生过来咨询过,你不在;大概是他的朋友要来咱们这里咨询,我给他大概介绍了下咱们的咨询师,也就是你,他差不多挺满意的。”
“噢,是这样,”我笑了笑,说:“不过,我可不觉得是咱们这里名气大的原因,主要还是这个年头心理咨询室并不多,物以稀为贵嘛。”
“如果你非要贬低自己的话,我可不反驳!”
这时我已经走回工作室,喻晓随后进来,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般清闲。”我叹息。
“可不会让你闲着,心理社的编辑早上给你电话说希望你写一些内容贴近大众生活的文章,还说上次你写的那几篇关于同性恋的文章虽然很是精辟,但并不是个大众问题,没能引起过多人的关注……”
“他不会是又希望我写一些缓解压力的东西吧?”
喻晓撇撇嘴,不得不耸肩说:“是,他是这么希望的;我只负责传达,你自己看着办,如果觉得没必要写,就不要写了。”她说完轻轻帮我带上门自己又去忙活了,我拆开信来看,感叹着这年头已经没人用信件来预约了,通常一通电话就可以。
信是用英文写成的,用的是碳素墨水钢笔,我甚是疑惑,思忖着,也许这会是位外国咨询者,自从遇见了戴蒙,我不得不有这种想法:“郑州的外国人怎么突然多起来?!”
不过细细算来,也只是三四位而已,以前我曾跟安娜提过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我们已经进入外国人的圈子里,自然认识的外国佬会多些;如果你靠溜大街来邂逅外国人,八成十年也遇不见一个!”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从来没有在大街上碰见过一个外国人,在火车站倒碰到过一些巴基斯坦人。
写信的是个男人,从他话语里我大概可以知道我的咨询者是个女人,这位男士的朋友,而他则是作为代理人出现的。
我在前面说过我的英语并不好,只是勉强看得懂这封信,具体并不了解;反而,我的护士中有位硕士研究生,英语水平颇高,挣扎再三,我最终没能把信拿给她去翻译。
***
3月5号。
我再次接到苏太太的电话,她仍旧称赞戴蒙母子高贵典雅,风度款款,“我们很谈得来,你不用担心“。
从戴蒙那里也得到了类似的消息,他表明两位夫人正商量着一起逛街,他刚与苏先生下过一盘棋,又是惨烈地失败,不过他并不灰心,最后他问我说:“戒指漂亮吗?”
“当然。”我说着看了眼手上那银晃晃的圈,情不自禁吻了一下,“她是我见过的戒指中最美丽的一个!”
“等我回去就做结婚准备,”他说,“设计邀请卡呀,给房子选址呀,建筑施工呀,挑礼服呀,我们还要回瑞士一趟,你总要正规地面见我父母吧。”
***
3月6号
我的担心来了——
“提,事情有些变卦;那个所谓的莫纳夫人似乎对我有些许不满,妈妈请你原谅……”
“你跟她说什么了?”我早已料到这个情况,但当这场景如此真实摆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无法接受,”但愿你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夸赞他们的富有。”
“我的确这么做了。”苏太太近乎呜咽,她哀求道:“如果因为我的长舌导致女儿婚事告吹,上帝呀,请饶恕我!”
我沉默,接着挂掉电话。我只能期盼苏太太的话不那么露骨,或者说,她说这话时只代表自己的立场,可是莫纳夫人是何般地精明,她定能从母亲的端倪里品出些什么——她会认为我不过是个俗物,不过贪恋钱财罢了,而那对我来说将是致命的。
我再次拿起电话,想拨给戴蒙。是的,此刻我的思绪已经从他母亲转移到他身上——“他会怎么想?会相信我,还是保持沉默,抑或——”我不敢再想,悲观和惆怅真是个深渊,让你情不自禁地往下堕。
我的手凝在电话机旁,不知道这通电话该拨给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桥已经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力气听我一诉衷肠?我转手拨给了远在法国的安娜,然而电话还没接通,我赶紧挂掉了。
我的行为连自己都难以理解,“好吧,“我慢悠悠地坐到地板上,像一匹失去斗志的狼,盘起双腿,“如果明天戴蒙的态度冷淡,到时候我再解释。”
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我要“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