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一章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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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顿饭吃得不怎么样,除戴蒙外的四个人均表示腹中空空也,安娜尤甚,她跟那位法国先生情投意合——在食物上也是如此。
于是她提议将吃进行到底,自然除了戴蒙外大伙儿欣然同意,为了使接下来戴蒙不至于闲着,安娜提议去他的临时居所品尝最最正宗的意大利面。
“他只是来此地游玩,住所里怎么会有厨具。”我提出异议,“不如去我家做。”
“我以为你为戴蒙开脱……”安娜啪地打在我肩膀上,骤然火辣辣蹭到脸颊上,“真是不错的主意!”又是一掌挥来,我慌忙闪过身去。
“完全没有必要,”李希揽过安娜说:“无论走到哪儿,只要离家时间稍微长点,那点儿东西总不会离开戴蒙的;他可是个典型的法国佬,大胃、而且是个有点品位的美食家。”
我暗自赞叹着,然而这个计划最终搁浅了,原因自然是厨师本人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热情好客。
我提议去粥铺,全员通过。
“单我已经买过了,走吧!”丹尼冲李希摊开手,继而推门而出,李希对于他的□□作为很是不满,但未过多表现出来,只在他出门后抱怨了几句。
安娜挽着我的胳膊走出饭店,一行人沿着马路直走,太阳有些西沉了。我跟安娜故意走在队伍的最后,听她小声念叨李希,“你知道吗?他的中文不是太好。”
“你担心将来沟通不畅?”
她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们关系的透明化以至建立其实,都是戴蒙的功劳。”
“怎么可能?他那样少言寡语,怎么看都没有红娘的样子。”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安娜抖抖眉毛,“我开头也不大相信,只是李希把他的这位朋友当作最信任的一个,要命的是,大多数情况下他会选择听从戴蒙的建议,他这位朋友的品味他是打心眼里佩服。”
她接着道:“他多次劝告我一定要学法语,因为李希的中文不太好,而且一旦远离中国,他一定会重拾母语。法语,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学会了都将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提,你身体里流着法国人的血,我想在法语面前,你应该更容易被她接纳……”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跟我一起学吧!不然我孤军奋斗会很孤单的——”
果然——!
“在瑞士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讲法语,如果有一天,你的居所真成了瑞士,再临时抱佛脚恐怕要比现在困难得多吧;更何况,人的大脑储存量那么大,不会因为多学了一门法语就罢工的;而且,多掌握一种语言就会多一种奇迹,又为自己多赢得一次机会,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她的演说是如此得有说服力,更大程度是因为,瑞士这个国度对我的吸引何其之大,在他的庇护下,我只能束手就擒成为安娜的手下败将。
于是,我说:“好吧!课程什么时候开始?”
“这么说你同意了?”她喜形于色,“自然是你回郑州的那天;戴蒙这次会跟我们一同回去,就在明天,你也收拾收拾行囊吧!”
“——我还不行,要等丹尼离开大连我才能脱身,我妈总不会让他遭冷遇,这你知道的。”
安娜表示理解我的处境,她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就在两年前,她父亲出现财政危机便说服她嫁给一个家财万贯的小子,她不肯屈服——最终的结局却是好的,她父亲从别处筹到了资金,她才恢复了自由身。我暗自为生在平民家而窃喜,你瞧平民并非没有好处的,最起码,我不用活得负担累累。
到了粥铺,丹尼恰巧接到一通电话,通话结束后,他神色匆匆,道:“公司里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赶回去,实在抱歉得很。”我们都表示体谅,他这才离去。
安娜看到对面的咖啡馆时眼睛一亮,央求大家同去,我实在思念菜粥的香味,她只好与李希一起去喝咖啡,留了我跟戴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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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方形玻璃桌的这头坐了戴蒙,另一头是我,皆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我向戴蒙推荐了奶昔黄桃粥——怕他喝不惯地道的中国粥,他却更钟情于桂圆莲子粥,我点的是蔬菜粥,这种糊糊状的东西真能让人赞不绝口。
粥吃到一半的时候,戴蒙先生忽然说:“我想我对中国有更深一层的理解了。”
“不过我敢说,这种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而已。”我毫不客气地说。
“自然,中国的历史太悠久,”他搅了搅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苏小姐只做心理咨询?”
“顺便给心理报刊写点专栏;大学时候修了文学的双学位。”
“据我所知,国内的心理学才刚刚起步,远远不能满足十三亿中国人的心理需求,为何不出国深造?——你本有这样条件的。”
“我得承认,我并没有太大的理想,只想本本分分做好工作罢了;而且我对于从容应付国外环境是没有自信的。”
“苏小姐对自己的缺点可是了如指掌。”他的揶揄让我羞愧,但我从不觉得安逸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一家人,一片地,三两朋友,倒也清闲。
“不过,”他又说,“安于平淡,乐享生活也是好的。”
殊途同归。我有些吃惊。
有那么几秒钟,我骤然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对我有着强大的引力。
他没注意到我的剧烈变化,只是喝着粥;喝完了,也就走了,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咖啡馆去。
我在稍微落后的地方看着他悠闲地穿过马路,忽地天暗下来,这是夸张——他高大的身躯遮天蔽日,此刻,脑海中的睚眦必报、吹毛求疵的先生完全被这伟岸的脊梁取代,我承认了他的魅力。
戴蒙不时照顾着身后的我,我则甘愿受他的庇护。我身着一条碎花长裙,她恰巧表达了我的心情——正在微风中恣情飞舞着;而她,又适时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时不时地盯着她看上一眼……
爱意的萌生,往往只在一瞬间。
这天的剩余时间,每每与他对视,我的脸就会不由自主地热辣起来,最后,我甚至没了看他的勇气。然而,这种境地很快消失,而且几乎是一盆冷水将我刚燃起的好感扑灭。原因是李希的那一句话。
那时我跟戴蒙已经坐在咖啡馆了。
他的话让现场震惊,论及与安娜的订婚仪式,他问戴蒙:“你跟Josinae的订婚仪式谁设计的?我们照着你们的样子办好了;再设计时间不足,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都在觊觎。”
“Josinae设计的,”他看了我一眼——我正吃惊地盯着他,脸色苍白,他不自然地说,“她是位杰出的设计师。”
“你订婚了——居然——已经订婚?!”安娜道出了我的心声,我感激地望着她。
“让你失望了。”他耸着肩,不再看我;我没了知觉,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才痴痴地问他;“对方也是瑞士人?”
“是,在瑞士相识,打算结婚。”他还想说着什么,似乎要解释与Josinae订婚的正常性。
这时,李希打断我们的谈话,问道:“你们的新居施工了没有?我看过你的设计草图,很是满意,不然——”他握紧安娜的手,一脸的深情,“订婚仪式跟婚后爱巢用戴蒙的设计,你觉得如何?”
安娜欣然同意,李希转向戴蒙,“希望你不要介意——那个设计让人赏心悦目,”他又转过头对我说道:“苏小姐也可以请他设计新房,尽管现在那房子的男主人尚不确定;等戴蒙离开中国可是没机会了。”
我正想说不用,戴蒙抢先说道:“我并不急着离开中国;而且,我想我是十分乐意为苏小姐设计房屋的。”
我脑中嗡嗡作响,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欠了欠身,去加咖啡了。
戴蒙刚离席,安娜就问李希:“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戴蒙订婚了,那个Josinae是怎么回事?”
“Josinae是戴蒙的大学同学,戴蒙学的是建筑,她是设计;话说回来,两个人是不是很登对?他们有着独到的审美观,又都喜欢标新立异,两个设计王国的天才——”他啧啧地称赞着。
我搅了搅咖啡,转移话题,问道:“你们结婚后住哪?”
“这个,呃,还没想好,下个月我会跟李希去趟法国,正式拜会他的父母,得到他们允许后我们才会筹办婚礼,而且我俩决定一切听从李希父母的安排;签证下下个星期就能拿到,所以我学法语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提,”她含情脉脉地看向我,声音中充满了恳求,“提,你明天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那样我明天大概就能上课了。”
这时戴蒙走了过来,端了满满一杯咖啡。
他刚坐下,所有的谈话戛然而止,他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也不知在赞同着什么,又约莫过了三分钟,安娜将刚刚的请求重复了一遍,我只答应她会尽快赶回去,而且允诺说她的法语将包在我身上,她才稍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