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那一日的到來（1 / 1）

「那…那只是……」

一直以来，梦影身为雪梦的得力助手，为她所做的一切绝对不是几句感谢就能解决的，各种雪梦做不下手的、太肮脏的事情无一不是梦影替她接的手，所以她也对梦影的很多行为百般包容，就连上一次擅自让雪夜的血脉激发，她也只是叹几声气，然后把这份哀怨往肚子里吞而已。

没错，她很哀怨，非常非常地哀怨，几乎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以主人的立场去命令梦影，但她不能那么做，因为一旦做了，她和梦影在未来几百年、几千年的时光中就真的只能是主仆了，再也不可能回到朋友的关系去。

所以雪梦在很多事情上都任着梦影胡闹，何况梦影的胡闹也时常是为了她好，并非是为了要伤害她。

「那是什么呢？」

「是……」

雪梦直囘挺囘挺地坐在那里，任由成熟的那名女性帮她梳理头发，目光却一次都没从梦影身上离开。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难道就连我们之间都生出了芥蒂吗？

「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阿！

正如雪梦用她所认为正确的方式宠着梦影，梦影也用她认为对雪梦好的事务回馈给她。

而在两人都自己为正确、并忍受对方行为的结果，就是本该是最亲近的两人反而距离最远。

「你到底要不要说？」

面对雪梦的逼问，梦影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觉得你和他，不是彻底结合，就是完全分离。」

雪梦沉默了下来，而梦影见雪梦没有愤怒的迹象，既然都已经半只脚踏入棺材了，便干脆一口气说下去。

「一直处于这种暧昧的关系也不是办法！我们的寿命很长！长到人类无法想像的地步！」

「但他呢？！他不过就是个蕴含了一点点天使血脉的人类，他充其量也就是比一般人类健康以及稍微活久一点而已！」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剩下多久？五十年？一百年？」

「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介入这片世界！但既然如此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待在他的身边！」

「既然靠近他了，为什么不试着去把握住他？」

「你希望他幸福，他何尝不希望你幸福？」

「远远看着而无能为力不会是他所期望的！就像那些曾经为你逝去的人一样。」

「你应该最清楚那种感受不是吗？」

梦影说着也有点鼻酸，那些人，在她们俩的心中无一不是占了极重的分量，然而她们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王座上看着那些人一一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怀着爱意的、带着愤怒的；无怨无悔地、诅咒不止地，各式各样的人，不论最后对她们俩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并消失，最痛苦的都是活着留下来的人。

身为一个浴血出身的种族，永远没有被饶恕的一天。

「閰，就这么一次，对他伸出手好不好？」

「在这个不知明日为何物的世界中，趁着今天还在、伸出手抓囘住他吧！」

雪梦沉默着，低垂的眼眸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阵子之后才低声叹道：「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她何尝不知道人类的时光短暂，但那又如何？她仍是没办法改变任何事。

「你做不到我就帮你做！」梦影突然开口道，「就像过去那样，你做不到的、下不了手的，我都会替你去做。」

「就算你会因此而生气、而怨恨我也无所谓！」

「那，你选吧！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主动伸手？」

雪梦听着梦影说的话，她几乎可以透过契约感觉到梦影散发出来的那股执着，强烈的情感毫不掩饰地完全展示在雪梦面前，甚至能勾起她的心脏一同震颤。

她眼睛眨了眨，然后突然笑出声。

「说吧！你什么时候偷学的催眠术？」

「这个嘛……」

梦影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那三人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看到了草原外已经平静并逐渐消融的风雪、看到了雪梦眼底那份闪烁的光芒。

「你觉得是哪天，就是哪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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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背后的黑暗深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雪夜就这么站在路旁和安妮塔聊了起来，好在这时间路上没什么人，他们不用被异样的目光关注。

「就像影子一样，太阳越大，你的周围就越明亮，但你脚底的影子也显得更加黑暗。」

安妮塔在原地蹦跳了几下，脚底下的阴影也随着她的动作时大时小、一下深一下浅，偶尔在她完全跳起、或是在接触到地板前一秒，雪夜还可以看到那几乎完全没有阴暗之处或是黑暗至深的影子。

「而你也看到了，没有影子的，是那些永远不能落地的人。」

也就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融入族群中的人，不论是什么族群的都一样，因为他们没有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时候。

「然后一辈子都只能站在地上的，则是永远无法脱离脚下的那片影子。」

那怕周围的光线再强、再明亮，那些人的脚下永远是阴暗的。

「那么那些不停跳跃着的人呢？」雪夜开口问道。

「就是追寻光明失败、但却又藏不住自己的黑暗，最后凄惨摔死的！」

安妮塔嗤笑一声，语气中表达无遗的不屑以及鄙夷让雪夜愣了一下。

「明明就没有那种实力，却自以为无敌，然后贪婪的过程中狠狠的坠落！」

就和那些愚蠢的人类一模一样！

雪夜沉吟了一下，他可以理解安妮塔所想要表达的，而他同时也感觉到安妮塔的最后一句话除了在指多数人类以外更是在影射—他。

「可是太阳也不是永远都高挂着阿！」

如果白天代表着的是绝对的光明，那么一定就会有黑夜、有黎明、有黄昏，同时在黑夜之中也会有星光以及月光，有晴朗的曜日、也就会有阴沉的乌云，那么所谓的影子又该何去何从？

安妮塔对于雪夜的回答也感到几分讶异，原本她以为雪夜听到后不是愤怒的反驳就是会置他的劝告于无物—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也绝对不会让雪夜去找雪梦。

「没错，当太阳隐退的时候，就是所有人都一样的时候。」

哪怕是永远无法落地的那群人，也可以在这个时候松弛他们紧绷许久的羽翼、阖上那疲惫不堪的双眼。

--直到黎明来临之前。

「这大概也是陛下比起别的种族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因为生来就是只能活在黑暗中，所以不用时时担心自己脚下的黑暗之处曝光。

「所以说呢？你要怎么面对她的影子呢？」

安妮塔认为自己都已经把意思表示得这么明白了，以雪夜的明事理应该也会安分地收手，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雪夜没有任何迟疑地扔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根本算不上问题啊！」

他耸耸肩，一抹淡淡地笑容挂在脸上，虽然不是那种灿烂如阳光般的笑靥，却有着令人感到安宁的力量。

「不论是那些落不了地的、跳跃着的、站在地上的，不都还是『人』吗？」

「人之所以会选择栖息在黑夜，就是因为没有没有那份耀眼的光芒才得以入眠。」

「而只要她还愿意入睡、还没放弃身为『人』的身分不就好了？」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放弃追寻着对方，不论是在雪梦躲躲藏藏的那段时间也好，还是现在正大光明的站在他面前，却使尽想要藏住脚底阴影的模样也无所谓，他所追寻的雪梦从来都没变过，一直都只有那么一个。

「……你合格了。」

安妮塔笑着退到一旁，让雪夜经过他，再次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天雪夜！！！」

她突然大喊了一句。

「我希望不会有被你遗忘的那一天！！」

雪夜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向前大步奔去，没有回过身的他，绝对不知道安妮塔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目送他离去。

既迫切又高兴，但却透露出了深深的忧虑，以及在忧郁之下的，对于她献上了忠诚那人的心疼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