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话 少女（1 / 1）
这个世界上吸血鬼并不是像人类一样随处可见的。而作为临时止饥品的血液凝合剂就更不是这么容易轻易得到的了。
——那犽滞留的这座城里就没有卖血液凝合剂的暗店。
毕竟，在这种战乱的土地上，吸血鬼什么的根本不需要血液凝合这种替代品。因为战乱当中就算有人失踪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但是这可苦了那犽。
云错早就嘱咐过他不许随便猎食。因为那些实验体在最初服用药物之后变化并不明显，甚至根本看不出有异样，但是吸血鬼在吸食了这种带有药物的血液之后却会出现明显的失控状态。云错为防止那犽乱坏东西吃坏肚子而严令禁止猎食没有经她分析过的事物，嘟嘟将她的命令贯彻得非常彻底，那犽每次想往外溜都被嘟嘟给抓到了。
半夜，那犽又一次偷偷打开门，左瞧右瞅——很好！嘟嘟不在。
蹑手蹑脚从门缝中溜出来，关上门，回头，“啊啊啊啊！”那犽吓得后退，一下子撞在了门上。
手里拿着蜡烛把自己的脸照成了可怖模样的嘟嘟阴恻恻地一勾唇，发出了一声低沉喑哑的笑声。
那犽恨云错在旅馆周围布下结界让他无法施展法术，只能用这种没有技术水平的方式出逃。看着对面腹黑化的嘟嘟，那犽一狠心，一把拉过嘟嘟压在了墙上。
“吸血鬼的饥饿是只能靠血液来缓解的，嘟嘟，这么执着地不肯让我出去，可是因为你想要履行作为食物的职责？”
嘟嘟望着突然变化的那犽，看着平时那双清澈的眼睛被诱惑的血色盈满，那张单纯的脸上流露出魅惑的神情，一对危险而令人忍不住去触犯的尖锐獠牙轻轻地咬在唇上，嘟嘟一时无法反应。就这样被那犽推进了房间。
当嘟嘟意识回笼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那犽压倒在了沙发上，衬衣在那犽的撕扯下，第一颗扣子已经绷飞。吸血鬼那柔软而温热的舌在自己的颈子上，沿着颈动脉的方向缓缓地勾勒着，温热之后，被舔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继而变得微凉。这暧昧而危险的处境和触感让嘟嘟张大了眼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吸血鬼是很会享用自己的食物的生物，那犽也不例外。那细细绵绵的舔舐让嘟嘟的意识开始飞散，恍惚觉得自己正身处云端。
一阵刺痛过后，意识短暂地清晰了一下：啊，被吸血了。接着又一次消散在了那种危险而刺激的愉悦和快感之中——没有察觉到半掩的门后那抹身影。
两名少年的脸上浮出妖艳的红晕，细碎的喘息声和吞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像是在碧如翡翠的湖面上的涟漪一般泛开。那犽抬起头，妖冶的血液从嘟嘟白皙的肌肤上滑下去，那犽舔去自己唇角的鲜血，又低下头舔去嘟嘟颈上的。
虚弱的少年已经有些略长的墨绿色碎发挡在了眼前，嘟嘟抬起手臂挡在眼前，长长地吐了口气。那犽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嘟嘟。
打破这份宁静的是少女的惊喜地声音：“你，是吸血鬼？”
那犽和嘟嘟一惊，转过头去，看到这家旅店的少女正激动地看着他们，脸上有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也仿佛沾了水汽一样熠熠闪光，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更像是兽类找到了中意的猎物的眼神。
那犽暗道不妙。因为嘟嘟的鲜血过于鲜美，沉醉其中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少女的存在！
这个开旅馆的少女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吸血鬼，然而竟无一丝恐惧，而是相当的兴奋地请求那犽留下来，陪她。“不要走了，留下来罢，呐？留下来好不好？”
那犽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虽然不明白少女何以如此兴奋，但直觉告诉他绝无好事，于是那犽相当干脆地拒绝了她。少女的脸上在被拒绝的时候流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那犽也只当她这是见到新奇生物的兴奋，没有在意。
不多时，少女来叫那犽和嘟嘟吃饭。
嘟嘟失血，已经睡了。于是那犽没有叫醒他一个人下楼去吃饭了，打算等嘟嘟醒了再给他送饭上来。
吸血鬼只要有新鲜的血液就足够了，那犽会像人类一样地吃饭也不过是一直以来跟着云错所形成的习惯，而且人类的食物却是在很多时候都是美味的，那犽也并不讨厌。
嘟嘟在不久之后就醒了过来，本来就没有熟睡的他，想起那个少女的那种鲜亮的期待和兴奋，他便觉得不安。
在沙发上躺了有一会儿，那犽一直都没有回来，嘟嘟顿时觉得不妙，于是拖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扶着楼梯下楼来，嘟嘟看到餐桌上的食物只动了一点，却没人任何人在旁边用餐，嘟嘟走到餐桌旁，摸了摸盛着汤的盘子，还是热的。嘟嘟奇怪那犽会在这种时候到哪里去，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挪开脚，嘟嘟看到，那是一只汤匙。
掉在地上的汤匙。嘟嘟敏锐地转身，看到汤匙掉地的地方，这把椅子是斜着的，这种不好好挪开椅子的方式，显然是那犽坐过的地方。
那犽！
嘟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间房一间房地开始找他。这家旅馆是那个少女的，她继承了父母开的这家旅馆，但是却没有几个客人。毕竟这战乱年代里，没有几人会像他们一样在战火绵延的地方旅行，故而嘟嘟他们是这家旅馆唯一的客人。嘟嘟一连推开了许多房间都不见那犽，一直到他察觉到阁楼上有灯光。
寂静的夜仿佛要吞噬一切，唯有阁楼上从门缝里透出的狭仄灯光，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微微张开的一道眼缝。嘟嘟极轻地踏上楼梯，心跳声掩盖了一切。
透过那一道门缝，嘟嘟朝里面望去，只一眼，便惊诧得瞪大了双眼，险些跌下楼去。
那犽昏迷着，被铁链锁住了，双臂被铁索吊在墙上，这样的高度坐又坐不到，立且立不起，跪着还嫌高度不够，那犽就那样被吊在那里，衣衫不整，胸前一片洁白的肌肤暴露着，隐约看得到伤痕。少女正在里面面对着那犽坐在地板上。
比起这些，在这间小小的阁楼里，居然悬挂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人类的头和手！
少女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件粉色的蓬蓬裙，坐在地上，宛如一个寂寞的公主，然而在她的身边却摆满了头颅。她正拿着一只苍白的断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她说：“你叫那犽，对么？吸血鬼，呵呵……”少女似乎对吸血鬼很痴迷，在说这个词汇的时候带着某种近乎疯狂的高昂的情绪。
门外的嘟嘟只觉得一股冰寒灌入耳中，随即顺着击碎一直贯穿了整个身体，到达尾椎。
少女那尖锐的笑声先是要飞入云霄般的挑起，而后又渐渐低沉了下来，像是坠入了湖水中，悄无声息地沉下去，泛起的漪澜也渐渐散开，不见。
少女抱起了身边的一个头颅，用刻意的沉暗的声音说：“你看，这个人好看吗？我曾经请求他留下来。可是他不肯！他居然说什么想要和他的女朋友一起离开这个国家，到一片安静的地方去结婚！呵呵呵！”少女的笑声极为尖锐，虽然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稚嫩，却越发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笑了几声，说：“于是我就把他的女朋友杀了，扔了，对他说她不要他了。可是这个傻子，居然不肯相信我！没有办法，我只要用这种方式把他留下来了。”
即便是因为少女背对着门口，嘟嘟因此而看不到她的脸，他也能够猜得到少女的脸一定是狰狞的。像那些吃人的人一样，撕去了斯文的面皮，血淋淋的，疯狂可怖。
“这不怪我，对么？啊，没错，这根本不是我的错。错的是他们！全……部！都是他们的错，因为他们都不肯留下来。”
“他，她，他，这些人，我全都求过他们，求他们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可是他们全都拒绝了。我长得不好看么？”少女歪着头望着那犽。
嘟嘟想，你是长得好看的，但是，这并不是能够让他们留下来的理由。
少女微微起了起身，跪在那犽面前，抚摸着他的脸，请求让那犽留下来。
这时，那犽缓缓睁开了眼。
少女嫣然一笑，问他留不留下。
刚刚苏醒的那犽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露出了恶心的神情，听到少女的声音，那仍然充满了厌恶的眼神扫到了她脸上，顿了有四五秒的时间，那犽突然冷笑了一声。
“绝对，不要。”
那犽挣了挣，试图挣断手上的锁链，结果没有任何作用。那犽蹙了蹙眉，知道是药效还没有过去的缘故。
少女被那犽的反应刺激到了，恶狠狠地问：“是因为那个少年吗？如果是因为他的话，我让他也留下不就好了？留下罢，来，把我也变成吸血鬼，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她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那犽越发肯定了这是个疯子，嫌恶地撇了撇眼，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说：“真是恶心。”
那犽说：“你根本比不上嘟嘟，你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少女明显一怔，那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顿时变得扭曲狰狞，“那么，我这就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