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 公主(1 / 1)
云错站在广场中,看着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看着那些走进教堂跪在塑像前祈祷的人类,看着那些人忧愁或者悲伤地走进去,而后神清气爽地走出来,顿时觉得这片土地如此虚伪。令人作呕。
云错只恨不得赶快把实验体的资料销毁,赶紧离开。
意识到自己这种念头的云错突然怔住了。
赶快销毁资料,然后离开么?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心费神地想要用空间转移之术转移结界,把那犽和嘟嘟也带在身边呢?
果然是……太傻了。
云凑自嘲地笑着,笑意才起,便如风中落花一般凋零飘散了,残存的笑意留在云错的脸上,枯萎成了些微的恍然和轻薄的惆怅。
——带在身边?
是啊。是因为想把他们带在身边。以前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时不时地出门远行也从来不会告诉留在家中的那犽和戒归期与旅程。而曾经的自己,竟在不知何时渐渐改变了。变得会自动地告诉等着她回来的人自己将要去何方,何时归来,变得走到哪里都带着那犽和嘟嘟。
这样的认识让云错颇为感慨。
云错隐了身形,走进了教廷。
长长的走廊,午后的光芒斜铺在大地上,支撑走廊的石柱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光之幻术说到底是通过对光的操控而欺骗眼睛的一种可以用来隐藏身形的幻术罢了,若是要隐藏气味和脚步声等气息,还是要在光之幻术之下张开结界才行。
云错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看到时而有教会圣职者打扮的人走过,其中,也有着另外一些人,他们都有着出众的外貌,穿着与圣职者不大一样的衣服。他们的衣服是纯白的长袍,收腰,腰间别着有教会标志的腰带,上身是贵族们所喜爱的短披肩,只是形式上不大一样,这些人的披肩并不是固定在单肩上的,而是从背后环绕过来,直接扣在胸前,是对称的。袖口和领扣上也都有着教会的标志。长袍并不宽大,相反的很窄,为了使行动方便而设计在长袍下方开叉,行动时,可以隐约看到这些人修长的双腿和脚上的长靴。
云错隐约觉得有蹊跷,于是想跟上其中一人去探个究竟,没想到突然从拐角闯出来的一个冒冒失失的圣职者撞到了云错的结界上。
结界是不容易被撞破的,但是光之幻术却不同,它需要极为稳定的环境和精细的灵力控制能力以及对环境的感知能力。方才的碰撞使云错的结界发生了细微的形变,而且那名圣职者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云错的光之幻术一下子就碎了,虽然她立马在结界上重新施展了光之幻术,但是在前方不远处的那个穿着不同衣服的人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云错所在的方向顿了顿,然后走了过来。
“嘁。”云错有些愤恨地看了眼还跪在地上捡文件的那个冒失鬼,用了个空间转移之术离开了。
下一瞬,云错在无人的小巷里突然出现,镇定地走了出来。
然而云错今天着实倒霉,才刚出来,就又被人撞到了。
云错走过去,扶起了摔倒在地的女人。却在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一怔。
伽罗兹帝国的附属国安卡曼王国的公主——“佐伊……公主?”
“你是谁?”被认出来了的佐伊公主十分警惕地望着云错,显然已经忘记了曾经在巴特那遇到过云错的事。不过也是,当时的云错有着银色的长发和银色的瞳孔,眼角下还有着血色的蔷薇纹记,改变的太多,就算脸还是一样,也无法叫人相信这两个会是同一个人。
云错笑了笑,说:“我曾经见到过佐伊公主的画像,没想到真的是公主殿下。”
“你是什么人?”佐伊公主怀抱着什么东西,警惕地后退了几步。云错摊了摊手,说:“无关紧要的人。”
佐伊公主的神情和下意识的动作说明她显然并不相信云错。
看到佐伊公主身边没有了那个侍卫而且这么紧张地抱着怀里的东西,以及如此戒备警惕的态度,想到她作为信仰无神论的伽罗兹帝国附属国的公主居然出现在圣地这一事实,云错知道,佐伊公主现在一定出在非常紧要的时期,安卡曼王国可能也出了什么事了。
再联系奥利尔曼帝国这边内战纷乱,其附属国均已各自为政,甚至有些已被教会以保护的名义所笼络和管辖,云错估计可能是教会插手,让安卡曼王国跟到目前为止,至少从表面上还风平浪静的伽罗兹帝国之间发生冲突了。
于是,云错不禁自嘲。
自己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看来无论如何佐伊都不会相信她了,而作为以女王为至尊的安卡曼王国的公主,佐伊的性格极为强势,断然不会让认出了她的云错就这么离开。
云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是可以帮你的人。”
这么说着,佐伊果然放松了一点,但是在狐疑地看了云错一眼之后,佐伊又戒备了起来,甚至较之方才更甚。她问:“谁说我需要帮助?”
云错无语。
“好罢,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云错转身就走,果不其然地听到了身后佐伊公主的“站住!”
骄傲的公主即使在落魄的情况下也依然骄傲。她昂着头问云错:“你说,我需要什么帮助?”
“你不是想知道教会的秘密么?”
佐伊的神情让云错知道她猜对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错叹了口气,说:“同样想知道教会秘密的人。”
虽然这是一条偏僻的街道,但并不代表不会有人从这里走,于是云错顿了顿说,“走罢,找个地方坐下说。”
在教会的地盘上,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于是两个人干脆选择了比较空旷的广场。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毕竟炎热,广场上没有多少人,云错和佐伊在广场中间的树下坐了下来。云错抬头看了看树上,确定没有人躺在上面午休什么的。
佐伊公主似乎不愿意亮底牌。云错知道自己在认出了对方的情况下是很难从她手底下安静地逃脱的,另外云错也想知道在安卡曼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主动向佐伊透露了教会正在研究实验体,以及在挑动伽罗兹帝国的战争的事。
佐伊认真地听完,叹了口气。说:“果然。”
果然?她已经知道了?
云错还没有表达什么,佐伊公主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云错的眼说:“你说能帮我,那么你能帮我拿到教会在研究实验体的证据么?”云错也眯起眼直视着佐伊的眼睛,说:“我只是说我是能帮你的人而已,我又凭什么一定要帮你?”
佐伊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
原来,云错在教会看到的那些装束奇怪的人是教会神使。
“神使?”云错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就觉得十分可笑。如果那些人类是神使的话,那么天使是什么?那个高傲的男人会用这些人类来作为传播自己意志的使徒?
开什么玩笑!
然而下界的人类又怎么知道天界的事,他们也不过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罢了,别人这么说,他们自然不能像云错一样坚决地不相信。
很快,教会神使就凭借其高贵的身份,优雅的谈吐,出众的外貌俘虏了众多人的心,并获得了他们的信仰。人们盲目地崇拜着这些神使们几乎到了可以为他们去死的地步,只要他们这样表现出一丁点这样的意思的话。
凭借着曾经在伽罗兹一世为人的经验,云凑微蹙着眉头问佐伊:“教会的人出入伽罗兹帝国及其附属国不是都需要接受审查的么?而且还要限定人数。”
“他们能够蛊惑平民,自然也能够蛊惑那些官员。帝国与其附属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帝国的法令在附属国中并不是那么好使的。”
云错想这倒也是。附属国的人民一向被帝国所歧视,矛盾是时常会有的,而且每当发生冲突,利益受损的从来都是附属国,教会从附属国下手,的确是最简单最有效的。
佐伊说,神使们在诸多附属国中先是行善,在被大多数人信仰之后,就开始逐渐挑拨附属国人民对帝国的不满情绪了。
实际上,安卡曼的人们有着自己的信仰,跟伽罗兹帝国的无神论虽然不违背,却也并不完全融洽,安卡曼的人民长久以来受伽罗兹帝国歧视及压迫的事实被教会的神使夸张而密集地提出来,成功地挑起了人们对帝国的不满。而且,神使们宣称众生皆是神的孩子,人人都是平等的,这恰好符合了附属国人民的愿望,于是人们便愈发笃定神使们是真心站在他们的阵营里的了。
然后,教会开始暗示人们要反抗。伽罗兹帝国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开始镇压这些神使们,没想到这些神使已经在附属国人民的心中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伽罗兹帝国此举一下子激起了民愤。众多的附属国人民开始跟伽罗兹帝国对抗。现在,伽罗兹周边已经是战火连天了。
甚至有些激进主义者潜入到伽罗兹帝国内部,采取恐怖手段袭击伽罗兹帝国的民众。此举激起了伽罗兹帝国人民的不满,帝国人民与附属国人民之间的矛盾不止被挑明甚至还被激化了。
佐伊公主说,她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些教会的人会如此无偿地帮助他们,而且,早在之前,她就隐约获知了教会在做些跟吸血鬼有关的事,而吸血鬼曾一度猖獗,掳掠人类去圈养,将人类作为牲畜养殖,以作为备用粮食。因此佐伊对教会抱有一定的怀疑,故而一直不是那么的盲目。
正因为有这份怀疑,她才从事件的走向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发觉,一开始,诸附属国的人民在对上伽罗兹帝国的军队的时候,双方都没有主动开展的意思,都想要试图通过谈话来解决问题,但是,附属国军队中却有人率先开了枪,一枪就宣布了谈判的破裂,战争就开始了,一发而不可收拾。
佐伊当时注意到了,开枪的人,不是附属国的军队和人民,是隐藏在其中的神使,他们用奇怪的方式扣动了一些人的扳机。
他们是故意挑起战争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战争一开始,人们的仇恨就已经无法克制了。对对方的仇恨让他们无法冷静地思考,愤怒驱使着他们,战争一发而不可收拾。
乞求着人民冷静的佐伊公主被当做了人民的叛徒,就连王姐们都不相信她,甚至责骂她,嫌她不够爱护神使们。
她深爱的人民指责她,恨她,甚至要杀了她。
是她的侍卫保护着她把她从人民的愤怒中送了出来,但是他,却死了。
佐伊说,她一定要找到教会居心叵测的证据,带回安卡曼,让人们看看,让他们停止战争。
“绝对!要摧毁教会的阴谋,我。”
云错叹了口气,说,“我不能把教会的资料给你。”
“为什么?”佐伊公主突然抬高的声调引起了从广场旁边走过的人的注意,佐伊才抱歉地朝那边笑了笑,低头拉住云错,说:“你不可以这样。”
“我会直接把教会摧毁。”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