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七章(1 / 1)
被绯辞制住的那人原本紧紧闭着眼,听见李小姐尖锐近乎颠狂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眼底尽是深深的痛苦,忽而又变得冰冷。
眼见这位李小姐声音越来越大,我怕吵醒他人,又见她已临近发疯的边缘,忙一指点了她的睡穴,然后把她放在了榻上。
那人见李小姐昏睡过去,才长长叹息一声,道:“在下有眼无珠,没认出是主上驾到,罪该万死。”
绯辞放开他,摸出条洁白的帕子嫌恶的擦了擦手,随手一扔,凉薄接口:“的确该死,晚一会儿死也没关系,且不急在一时。”
那人咚的一声跪下,面如死灰,“只求主上给个痛快。”
绯辞坐下,慢慢倒了杯茶,闻了闻,微微撇了下嘴,又放下,漫不经心的应他:“不急,先给本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罢。”然后又朝我招了招手,笑眯眯地,“凰儿,过来听故事。”
我嘴角一抽,坐在了他身旁,跪地上的那人也似僵了一下,又颓然垂下头。
“在下名为芣苢,本体是一株五彩玉树,自有神识起便长于昆仑开明北,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数千年才得以化形…”
我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转过头望着从容淡定的绯辞,不由无声苦笑。
绯辞自小做任何事都是有缘由的,从不做无用之事。
远的不说,就拿他忽然带我上昆仑的事儿来讲,面上是说散心,实际是早盘算好要梓莘给我医嗓子。
莫名其妙来到这么一个凡人小镇,忽然来了兴致插手凡间之事,压根就不是他的作风。
甚至,甚至有可能连我去接绣球都是在他计划中的事情。
这么明显的差异,我怎么会一开始就忽视掉呢…
那厢芣苢依旧深情的望着躺床上的李小姐,继续说:“来了凡间才知人世之精彩,在李家镇遇到了如是才知何为情爱…”
无知总是幸福的。
至少无知死,也比那种蠢得快要魂飞魄散,还有心情作情圣的人来的幸福。
芣苢作诗般叙述着他的心路历程,却也不曾想想以手段狠辣著称的妖神绯辞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本上神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芣苢未来的处境,一时想不出办法,只好压住心底烦闷,强笑乱打岔道:“你一株五彩玉树,作甚取棵草的名字,也怪好笑的。”
芣苢难掩鄙视的飞快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
狗咬吕洞宾,简直自寻死路!
一旁绯辞微微蹙起眉头,拉过我一只手,状似认真玩着几根手指头,吩咐芣苢,“你继续说罢,把那些感想废话都去掉,直接讲你为何不顾人妖有别与凡人相恋,又为何把绣球往凰儿身上引。”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本上神以往看的话本子,结局无一不圆满美好,公子与小姐,妖怪与凡人,都是心心相印,白头到老。
贪恋尘世的妖怪化作少年公子遇见了与众不同的活泼美貌少女,从相看两生厌发展到互生情愫难分难舍,得知少年真实身份的两人私奔,而后因误会反目,少女失去肚子里的孩子,情侣变仇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芣苢与李如是,两个人是话本子的开头,结尾却只剩憎恨和泪水。
“如是已被我狠伤了一次,绝对无法再承受第二回,所以她招亲时我便隐匿在人群,只是想着,如是绝不能再次所遇非良人。隐隐察觉到难掩仙气的上神,以为上神也是眷恋凡间的仙君,便想把如是托付于上神,怎地也比记着我这妖怪来得好,便在绣球上施了术。”
芣苢忽然挺直了背脊,提起全身勇气望着绯辞,重重磕头,“一切都是在下咎由自取,在下心甘情愿领死,只求死后主上抹去如是对在下的记忆。”
“你觉得呢凰儿?”绯辞放开我的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朝我笑道。
“我觉得吧,不如答应他,然后放他回开明北,只是他永不许回凡间?”我试探着绯辞的反应慢慢说。
“好。”
绯辞居然一口答应了,我反而更觉奇怪,忐忑不安的目送感激涕零的芣苢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宁可自己费劲说话,也不愿治好嗓子。”
绯辞略带冷意的指尖抚上我的脖颈,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往常他的手总是温暖的,现在怎带着凉意。
握住那只手,十分担心的问他:“手怎么这么冷?你可是身体不适?”
他长睫微微抖动了一下,薄唇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答非所问:“凰儿,你是真心怜悯众生,还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
我被他说的云里雾里实在不明所里,不由也泛起了怒气:“你若有话便直说!别总是绕些弯弯道道的。在丹穴山时本上神就觉得你言行奇怪,现在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把手抽回去,退开几步,“罢了。不过都是强求而已,作甚还来为难你。”
我是越发摸不着头脑,刚想问个清楚,耳边却传来一声浅浅地女子声音。这会子顾不上吵嘴了,大惊之下和绯辞对望,本上神记得自己明明点了李如是的睡穴,她怎会醒的这般早?
李如是早就连爬带滚的滚下床,跌跌撞撞地直冲向站在桌旁的我们,抓着绯辞的衣角凄厉的问:“他呢?他呢?”
音量之大之尖,饶是见多识广如本上神,也是听的心惊肉跳的。忙捏了个诀把这房间的声音都隔绝了,以免外头来人省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绯辞一甩衣袍,优雅的坐下,低头正色直视李如是:“他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临行前托本座抹去你的记忆,让你忘记他,往后好好生活。”
“走了?”李如是呆愣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生活?我还能好好生活?忘记?我不要忘记!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又岂能忘!”转而瘫软在地,目光呆滞的看着绯辞,喃喃道:“你明明能杀了他,却把他放走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一丘之貉...”
“你也莫太伤心了,你们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杀子之仇又是从何谈起,芣苢怎地也是孩子的爹爹,断不会如此狠心。他说是你见到他太激动摔倒才会失去孩子的啊。”本上神实在于心不忍,上前轻柔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