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章（1 / 1）
我急忙拉住他：“爹爹又带着娘亲去游历了，姬勋又不在，你也要走吗”
说来甚是丢人，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上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变得特别害怕一个人独处，那种深入骨髓的惧怕。
说完又感觉自己特委屈，爹爹跟娘亲只顾自己恩爱甜蜜，也不管万余年未见面的女儿死活。
绯辞顿住，似无何奈何地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转身，握住我的手，扶我躺下。目光复又变得柔和，摸摸我的鬓发：“乖，你先睡一觉，我哪儿都不去，在这儿守着你。”
我这才放下心来，紧紧抓着他的手，合上眼睛，意识慢慢迷糊起来。
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仙雾在亭阁身边缭绕，翠竹葱葱郁郁。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傅了。”一袭玄色衣裳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对我道。
我大为好奇，此人忒大胆了些，除了我爹娘和绯辞爹娘，六合八荒笼统算起来有资格能当我师傅的屈指可数，此人口气倒是不小！
刚想问问他姓甚名谁，身边景色忽地一变。
玄衣男子捂着凌乱的衣裳从房间气急败坏的向躲在窗外的我冲来，我捏了个诀，想逃跑，后面满是怒意的训斥声传来：“你给我站住！”
我边跑边回头大笑：“师傅啊师傅，玉衣仙子貌美如花对您又痴情似海，您温香软玉抱满怀，怎地还生气了？”
心底正对自己古怪的言行大为奇怪，却发现周遭景象又是一变，玄衣人和亭台楼阁全消失不见，天空慢慢浸染成惨烈的血红，周围都是受了重伤快飞灰烟灭惨叫的仙兵仙将，身上白色的裳裙快被粘腻的鲜血染透。
看着这满目疮痍宛若阿鼻地狱的惨烈情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头疼的厉害，胸口闷痛，带着窒息般的难受。
我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定是噩梦。一定是。等我醒过来就好了。只要醒过来，噩梦就会消失了。爹爹呢？阿娘呢？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看这些，不要不要！
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醒呢？
看着手里不断滴血的承影，我闭上眼睛，用力握着剑把剑锋慢慢逼近脖颈。这样就会醒过来吧。
就在这时，耳边忽地炸雷一声响：“凰儿！”
睁开眼，心魂未定，急促喘息，这才发现几缕发梢都被冷汗打湿，粘在脸颊上。
绯辞坐在我身边，见我忽然坐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伸手紧紧搂住我。有些尖削的下巴顶住我的头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轻轻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怎么叫你都不醒。”
本上神有点儿难堪，虽说我和绯辞以往也没怎么注意男女大防，但是半夜醒来搂抱成一团的还是第一次。
这要是让我爹爹得到了点什么风声，不定会怎么大义灭亲呢！
但方才那个梦着实可怕，我也就不好意思一巴掌把这个家伙扇地上去。
“吓坏了？凰儿？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
见我不作声，绯辞干脆用手捧住我的脸，直对着他的眼睛。
银亮如薄纱的月光透过窗户撒满房间，绯辞身着白色内衫，眸如点漆，容颜如在月光下默默吐香的月颜花，与白天那种能刺伤人的美貌完全不一样。
饶是见多识广的本上神还是忍不住呆了一呆，快速回过神来，老脸一红，一把推开他拖起云被蒙住头。
“没什么，睡觉。”
半响，只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挨着我身旁躺了下去。
“你这样睡觉不会喘不过气么凰儿？”
这人怎地变得这么轻浮了？我憋屈。又知道绯辞表面看似散漫实际心思深沉，开口必是陷阱，就强忍着没骂回去。
他见我打定主意不理他，便也没有再作声。
长夜漫漫，绯辞身上带着的沉水香若有似无的缭绕鼻尖，心神渐渐安宁，一觉，安稳到天亮。
我是在小蔷薇那堪比惊吓中的蒲牢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中醒来的。
喜好淡粉色衣裙梳着双环髻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站在我床前指着一只手搭在我腰上的绯辞不住的尖叫。
瞌睡虫被吓的无影无踪，本上神顿感头痛至极。这下子捂脸都来不及，丢脸算是丢到老家了。
被吵醒的绯辞不悦的睁开眼，似无意的淡淡扫了始作俑者一眼，尖叫声立刻戛然而止。
被镇住的小蔷薇倒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还是从齿缝间弱弱地挤出几个字：“您居然跟我家大人睡觉了？！”
这话虽说没错，但是，听起来怎么歧义那么大呢？
本上神活了七万多岁，自认阅尽沧桑识遍人间百态心如止水，还是被小蔷薇这话弄得老脸通红。
小蔷薇啊小蔷薇，许久未见，不成想你说话风格还是如此的独特！
绯辞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慢悠悠地穿衣束发，勾唇微微一笑，居然回答小蔷薇说：“是啊。”
是啊是啊是啊…
本上神只觉得双眼一黑。
姬勋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淡兮啊，只要有绯辞在你就别指望能找个如意郎君了...别指望找个如意郎君了…
“小蔷薇啊，你…”
我原本想着就算是威逼利诱小蔷薇，也得让她把看见的事儿在脑袋里干干净净地抹去。
未成想到绯辞居然拦在我话头前对半是震惊又半是欢欣雀跃的小蔷薇一个眼刀，小蔷薇一哆嗦，飞快的跑了出去。
我张着嘴巴僵住，动弹不得。
小蔷薇其实也不能算小，在我整整五万岁那年，绯辞被无良兄长陷害坐上了妖神的位置，很是气闷了一段时间。我瞧着他那模样心里也很不是爽快。恰逢他生辰快到，便去了瘴气弥漫的云荒沼泽捕捉在夜间美丽耀眼的七彩繁星虫给他作生辰礼物。
捉七彩繁星虫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丛开着大朵粉色蔷薇的茂盛蔷薇丛给挂住裙子，去解的时候不巧被刺划破了手指，血滴在一株蔷薇上，蔷薇吸收了那一滴血瞬间化了形。
我走到哪，那眼神懵懂的亭亭玉立少女便紧紧跟着我到哪，想把她甩掉，却瞧见她眼里的雾气蔓延，本上神心一软，便把她带回了丹穴。
爹爹瞧见她第一眼，就摇头叹了口气，道：“也罢，以后你便叫小蔷薇吧。”
于是小蔷薇便留了下来，平日里给我打理一下日常生活起居。
我当时非常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见了小蔷薇要叹气，现在一琢磨，对爹爹的高瞻远瞩甚为拜服。
几万岁的老妖怪总爱化作一副未及笄模样，这也便罢了，各人喜好而已。可当初刚来丹穴山天真柔弱的小蔷薇，怎会变成这个六合八荒最爱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八卦之王？
什么住山脚的鸾鸟一家又添丁进口啦；溪边那株柳树妖又扭着细腰勾搭了谁谁闹得谁谁家鸡犬不宁啊；天帝某个女儿下跟凡人成亲被抽了仙骨啦；某某星君有断袖之癖把另一傲娇星君灌醉吃干抹净啦等等等等。
这世上什么八卦她能不知道？而且无论什么事，只要在小蔷薇嘴巴里转了圈儿，再说出来立马会变个味儿。
我敢保证，不出一日，绯辞与本上神的各种流言蜚语就会传遍六合八荒每一个角落。
本上神多年清誉，一朝毁于蔷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