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1)
迷迷朦朦转醒时却已身在了冷宫之中,耳侧有人哽咽哭泣之声,抬头却看见刘嬷嬷坐在榻边守着我,喉咙干涩:“刘嬷嬷,你怎么在此处。”
“公主,你醒了。”刘嬷嬷大喜过望,看见醒过来的我兴奋得直擦眼泪,“你这孩子从小便命运不济,如今你和你母妃又遭受如此的重难,真是让嬷嬷心疼啊,为什么苍天要如此的不公。”
我艰难地牵起一丝笑,安慰道:“刘嬷嬷,这些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父王之死并不是母妃的错,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想办法救母妃和我自己。”嘴上这样说,可实际只有自己清楚要洗刷冤屈有多么的渺茫。
“真的吗公主,你真的有办法能保全自己和淑妃娘娘吗?”刘嬷嬷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认真地瞧着我。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
刘嬷嬷似看出我的疲惫:“公主,你大伤未愈得好好休息,伤口已为你涂上伤药,需得好好休养啊。”
这冷宫别说伤药,就连吃的都少得可怜:“刘嬷嬷,这伤药却是从何而来?”
“是自大胤来的那位范公子给的。”
眉目微微蹙起,我心底生出讶异,那个人会如此好心地送来伤药吗?或许只是觉得我可怜,他造出那些罪孽是心中生了愧疚?毫无留情地将我和母妃致于绝境,而我当时竟如此地相信他会来帮我,雪芙害怕地躲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全心想要替她解决一切,你放心,即便是罪过那也只会让淑妃去承受,那一句寒凉得让我如今想起都浑身发颤。
“刘嬷嬷,我母妃如今到底如何了?他们有没有对我母妃怎样。”这却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刘嬷嬷却突然僵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看到她那样的脸色心中生出很不好的预感:“刘嬷嬷,到底怎样了你倒是说啊。”
被我焦急地催促,刘嬷嬷又溢出泪来,终是瞒不住开了口:“延宗府连日追查,判定王上之死乃是淑妃所为,将结果呈予太后,不日,不日淑妃娘娘便将灌毒酒行刑。”
心口剧烈一痛,我双手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母妃是被陷害的,她本已疯癫却最终还要遭受这样的陷害,痛苦地有泪溢出,这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力保护最亲近的人:“那我呢,我也是该死的,他们为什么只将我囚于冷宫而不做出任何的决判。”再也安躺不住,我艰难撑起便要赶去地牢,即便死也应该陪母妃一起。
“公主,你这是犯什么傻啊!”刘嬷嬷大惊,“娘娘已难以救出,你怎么还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你想让刘嬷嬷一个人在宫里孤老终身吗?”
我却已听不进去任何,踉跄着步子直往殿外行去,突然殿门轰一声推开,一个熟悉的人影便堪堪立在了我面前,他穿着黑麟铠甲眉宇刚毅,手持长剑就那样深深地望着我,良久,温暖一声:“扶摇。”
这一刻我眼中的泪水汹涌流出,五年不见他还是曾经的他,只是在岁月的打磨中却刻上许多的沉稳与刚毅:“彻哥哥。”他是戚将军之子,亦是我从小最好的玩伴,自从戚叔叔被害致死他便投奔身边境军营,而此时竟穿一身将军铠甲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急步行来,抚上我的肩膀:“扶摇,你怎么成了这样。”略带薄茧的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隐隐有些发颤,“宫中那些人还是那样的冷漠无情,扶摇我会带你走,带你们永远离开这杀人不见骨的藏尸场。”
“好。”我抿着唇不让哭泣溢出,接着被他狠狠地拥入怀中。
母妃将在十五被灌以毒酒,这一裁决已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彻哥哥身为将军亦无法帮到任何,于是在一番谋划之下,他决定在行刑之前夜闯地牢救出母妃,然后带着我和母妃一起逃出南临国,去往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渡一生。
我蹙眉地望着那时的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将军之位,难道就为了救自己和母妃如此轻易放弃吗?他有大好的前程,难道要为了我毫无犹豫地毁掉吗?
他笑起来唇边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总让人感到温暖和煦,却道:“当年我父亲为南临操劳一生,最终却仍遭受了那样的悲惨结局,斩首午门百姓谩骂,一生清誉毁之殆尽,而我又凭什么要为这样的国家效劳一生,当年我投身军营也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我最大的愿望一直是和你在一起啊。”
我惊讶地听着他的这番话,从小一直当他是最好的玩伴,却没想到他心底对自己的情谊已经如此之深,半晌的愣怔过后面上却渐渐染上一丝坚定,我含着笑:“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倘若真能如此,我想我也能过得很幸福,不是一个贪求之人,能简简单单过完一生对我而言已然是最大的幸福,只是没想到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亦将范璟想得太简单。
彻哥哥与狱头交好,十三日夜他带着随身亲兵扮作黑衣人潜入了地牢,决定救出母妃后便与等在安西门的我汇合一同逃出南临宫,但倘若一个时辰后他们仍未出现就让我一个人先行离去,宫门已被打通,出去后自然有人接应,我点了点头,心底却总萦绕着一种莫名慌乱,他捧着我的脸颊安抚道:“扶摇,你要相信我。”
声音很温暖,看着他那双俊朗清澈的眸子才略略安心,却不想他嘴角渐渐牵起一丝不明的笑意,下一刻竟吻上了我的唇瓣,温柔而霸道的吮吸,舌尖在惊异之时悄然探入,探寻着我每一寸的柔软,我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脑袋空白地直接愣在当场,可有一瞬思绪中却冒出了那个人的脸。
一声猫儿的低叫,一只夜猫突然窜上寝殿琉璃瓦翻墙而去,我蓦然一惊忽地推后两步,捧着羞得通红的脸看着此时的彻哥哥,而他却盯着举足无措的我面上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扶摇,你要等着我。”握住身侧的配剑,最后留恋地望我一眼举步而去。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我良久地愣在了原地,恍神地回想刚刚的那一幕,为什么那样的时刻看见的却是范璟的样子,寝宫的裂缝依然没得修缮,今日星子稀疏,我却感到它们正在暗色的某个角落静然看着我。
一个时辰在等待和煎熬中过去,终究彻哥哥没有出现,我手掌心已然全是汗,巨大的不安和恐惧让我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彻哥哥让我先走,但倘若出宫后只有我一人,又怎么可能继续安心地活下去,再也没于任何犹豫,我疯狂地向地牢的方向奔去,心底却祈祷着不要出事,可能是有什么意外耽误了计划的进度。
金阙外的空旷大庭,当我瞧见带着母妃一路悄然前奔的一行黑衣人时,心底的恐惧终于安心地落回实处,他们没事他们还很好真是太好了,加快步伐向他们奔去,彻哥哥便第一个看到了我:“扶摇!”不敢叫出大声,他焦急地一个飞身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还没出去。”
“没看到你们,我又怎能安心?”我蹙紧眉目认真地望着他。
“好好,既然如此,我们赶快离开。”彻哥哥一把抓住我的手便汇入队伍中,继续朝我来时的方向奔去,然而下一刻灯火大盛,无数的禁卫军突然出现,转瞬之间便将我们重重围住,如此情况我们再也逃不了了。
太后、皇后、萧妃还有雪芙和范璟他们纷纷出现,而我第一眼却看到了范璟眼含幽深的那双桃花眼,总爱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而此刻却多了几分深沉与莫测,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他,更不明白我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通报太后深夜将我们缉拿,连一丝生路都不留。
“璟,你果然猜测的没错,他们真的想要劫狱。”雪芙满含笑意地瞅着此时的我,“扶摇,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刺杀父王在先,此刻竟还想着畏罪潜逃!”转而扶住太后的胳膊,“皇祖母,您说说该怎么处置。”那样一副轻松的表情,好似即将欣赏的是一出好玩的表演。
“给我通通就地正法。”太后狠绝的声音传来,禁卫纷纷持剑相向,却突然被范璟一声止住。
“慢着!”
太后莫名:“怎么,范驸马却是有什么异议?”
范璟缓缓自人群中行出,幽深地望我一眼却俯身在太后身前:“太后,南藏联姻之事您却是忘了吗?”
太后恍然,眯了眯眸子转而看向我,半晌:“留下扶摇公主,其他人等格杀勿论!”
脑中轰然砸下一颗惊雷,我震惊地盯着此时的范璟,南藏联姻,留下我?难道他们却是要将我送往南藏联姻,心底犯起阵阵刺痛,我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似有千万只蛊虫在噬咬,一点点将我拉入黑暗无底的深渊,不知是什么力量的趋势竟一步步朝他行去:“为什么?”我在问范璟。
他眉目微蹙,毫不避讳我质问的眼神,负手而立似等待着我一点点向他靠近,良久:“公主,这是大势所趋。”
“扶摇。”半路却被彻哥哥一把抓住。
回过神来却听太后一声令下:“动手!”
禁卫军一同攻上,彻哥哥将母妃推向我便立马加入了战局:“扶摇,退后!”
我抱着受惊躲入我怀里的母妃,却一直望着那同样盯着我的范璟,拳心收紧他看着身在战局中的我眉目中似有担忧一闪而逝,但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的错觉,倘若他真的担心那一切又为何演变成如今的境况,眼见着彻哥哥的侍从一个个倒下,心底的绝望一点点加深。
突然禁卫军集体朝彻哥哥攻击而去,一枪刺中了他的右臂,而后方却正有一剑直朝他腰间刺去,再也顾不得其他我毫无犹豫地朝他身后挡去,电光火石间一把折扇却飞速地袭来,将那剑忍狠狠挑断,一脚踢向禁卫,范璟借着后退的力道竟抱着我飞出了战局:“为了他你竟宁愿死。”眼中有伤痛一闪而逝。
心底的苦涩再次泛滥而起,唇瓣颤抖着:“为什么要将我送去南藏,却原来你从未喜欢过我吗?”
他身形剧烈一颤:“我爱你,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一个人。”
他还是那么会哄人,无论是我还是雪芙,天下怕是有太多女子都没能逃过他那温柔心计吧:“虽然你在骗我,可竟然还是会开心。”这样的情绪,这样令自己讨厌的情绪。
母妃失去了我的保护竟在战局中疯狂地尖叫起来,抱住脑袋一个劲儿地呼喊着我的名字,被禁卫抓住衣领时更是露出惊恐失控的神色,下一刻竟使尽蛮力挣脱开来,疯狂地朝石栏边奔去。
“母妃!”我惊恐地大叫出声,石栏那边却正是十丈高台。
蓦然挣开范璟的怀抱,我拼命向她奔去,用尽全力想要在她跌下的那一刻将她抓住,却不想一支利箭在此刻飞射而来刺入我的腰腹,一切都失去了控制,脑中一片空白,紧抓住母妃的那一刻我同她一起跌下了十丈高台。
最后那一眼看到了范璟悲痛的眼,震响之后一切便陷入了无边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