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街道寂静,深夜时分已然空无一人,柳枝轻缠淮阳湖上洞箫声歇,沈辞与范璟闲然行在夜色下,想来范少还是开了窍愿意同她回去,沈辞对此表示欣慰。
皎月当空正值子夜,他却兴致颇好,靠着石桥扶栏便不打算走了,抬头望月临风玉树,很有那么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呕!想吐了。
他摇着折扇,转头望向沈辞:“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氛围……”
“氛围怎么?”
“很适合搞创作。”
沈辞面部有些抽搐:“……没觉得。”人人都说他是京师纨绔中的第一才子,他自己也常常以此为傲,用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天下才子如此之多实在没什么稀奇,但能将败家的才华和艺术的才华完美结合于一身还是很不容易。此番他诗兴大发,真真是挡也挡不住。
“如此良辰美景,倘若能来点小酒便更好了,可惜我那坛子七醉被你喝了个精光。”收起折扇满脸怨怼。
瞧这小气劲儿:“要不我赔你。”
范璟觉得可以:“怎么赔?”
“呕出来。”
“……”范少的表情难以捉摸,咽了咽口水瞬间没了创作的欲望。
晨日下,沈辞拿着本闲书起得挺早,日日待在这园子里头也无事可做,偶尔抽空关心一下国计民生有利于拉高整体国民素质,她觉得这很有必要。
前日听说北匈犯境了,阵仗弄得还挺大,看来驻守边境的威远将军又有得忙了;再比如昨日朝堂之上,太子母系俞氏家族与二皇子母系年氏家族一言不合打起架来,据说当时场面闹得挺乱,最后不知哪个胆大不要命的一鞋子砸到了老皇帝鼻子,最后太子和二皇子纷纷被罚了俸禄,沈辞觉得他们有些无辜;再再比如上月东市有群贵族子弟集体斗殴,被皇帝知道后纷纷关禁闭,于是京师整体市容于一日之内速焕一新,逛街都不怕被调戏了,真是一件有利于良家妇女身心健康的好事。
一股茶叶蛋的清香自墙垣那头传来,沈辞顿觉饿了,眼见着赵伯还在择菜,肚子便愈发地唱起了空城曲,街边阿婆的手艺可是极好的,热乎乎的茶叶蛋中炖以香菇,那味儿别提有多美,外出这几年常常想得睡不着觉。
奔出门时沈辞没想到排队的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好东西可都是用抢的。
怀揣着三个茶叶蛋挤出人堆时,她头顶的发簪子被人蹭掉了,一头乌丝盖下来遮住面门,混乱间竟撞上迎面而来的马车,费尽千辛万苦抢到的茶叶蛋悉数滚落,沈辞霎时悲愤痛呼:“我的香菇茶叶蛋!”
车夫掀起车帘:“王爷,到了。”
急急地去捡蛋,却不想看见一双纤尘不染的白底云靴。
“沈姑娘,巧。”拨开发丝,当瞧见一身便服蓝衫的昱王时,沈辞着实惊讶了一把,在这儿,昱王竟然出现在这儿,他由车夫扶下马车,动作有些迟缓,隐隐顾忌着左肩的伤处。
见此沈辞内心的愧疚之情翻涌上来:“巧啊,李……王爷,你的伤,唉,都怪我的。”
主仆二人同时向她望来,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王爷温润如玉笑容如沐春风,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车夫小哥却皱眉望着她一副郁闷模样,原来这就是衾染姑娘口中,那个害自家王爷受重伤的女子。
“咳咳!”车夫小哥觉得应该让她与自家王爷保持距离,“隔间宅邸是我家王爷的,来此是为养伤,而且是静养。”
瞧见车夫小哥有些不耐的神色,沈辞笑笑:“静养好,我们这静和街最适合的就是静养了,而且我就住在隔壁,王爷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千万千万别客气。”
赵伯去采办食材,回来的林溪野道上捡了一条黑鱼,沈辞和青柠都很兴奋,这样的好事竟都被赵伯碰上,两人撒丫跑去观瞻黑鱼兄。据赵伯说这条黑鱼是想迁移到其他水域寻找食物,即便离水三天也不会死,沈辞对它的敬佩之情又多了三分,实在不忍吃掉便好生养了起来。
午间习惯性地爬上墙角的黄桷树,此番吃得有些撑,沈辞仰躺在粗干上消食,书卷掩面好不舒坦。
“咳咳。”轻微的咳嗽自树下传来,墙垣那头便是隔间宅邸,沈辞突然想到什么,灵敏起身掩面的话本子便滑在膝头,隔着枝叶向下望正好瞧见了李昱。
*石凳上他静然执着书册,身前红泥小炉煮着一壶新茶,因久不曾居*到处皆是枯叶,车夫小哥此番正颇为卖力地扫着。
“主子,此番皇上赐婚您却当面拒绝,难道就不怕那皇帝老儿心生芥蒂吗?”车夫小哥杵着扫帚,犹犹豫豫憋了许久,终是问出了口。
李昱翻开一页书卷,并未抬头:“那也没有办法。”
主子如此从容淡定,看来真的是铁了心要同衾染姑娘在一起,连皇帝赐婚都不管不顾,主子从来便是这么重情重义之人,瞬间誓死追随之心又高涨了几分:“主子,您此番都没带个婢女,不然让衾染姑娘前来照拂主子起居?”
李昱执卷的手微顿:“也好。”
躺在树干上许久,沈辞渐渐觉得屁股有些麻,换了个姿势,话本子却不小心掉下去,正好砸到了车夫小哥的头上。
车夫小哥郁闷的捡起书,四处观望:“谁的书啊?”
沈辞愣了愣,伸手向他打招呼:“呵呵,是我的。”瞧见是她,车夫小哥郁色更浓了几分,这女子还真是难缠。
“沈姑娘,下来坐。”李昱温润的声线传来,眸中有浅淡笑意。
美男你能别这样笑吗?险险地抓住树干,她差点没摔下去。
车夫小哥瞧出她的心思,心头暗笑,京师多少名门淑女因主子而暗然神伤,这丫头怕是……呵,可不要陷得太深。再看看主子似乎不以为意,也是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野丫头?
“主子,我去看看汤药煎好没。”车夫小哥面上藏着贼笑。
沈辞见他拖着扫把若无其事地离开,有些莫名:“车夫小哥貌似很开心?”
李昱搁下书卷,含笑道:“沈姑娘下来喝茶。”
这黄桷树乃是棵古树,在未修葺宅邸时便已存在,树干蜿蜒盘旋,长得颇蛮横,直接生长在了墙垣中间,下树就如踩石阶般十分轻松。
沈辞闲然地坐在石凳上,瞧见桌上端正搁了本《文献通考》,原来他喜欢看这样的书,比她的话本子有内涵,他泡了一杯新茶手法行云流水,指尖托着杯盏缓缓放在她身前:“沈姑娘。”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盯着他的指尖,沈辞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李昱面上愣了愣:“嗯?”
适时反应过来时,面上蓦然有些发烫:“哦,我是想说,李公子你的指甲修得真好看,什么时候也帮我修一个呗。”
李昱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这……”
真是口无遮拦啊口无遮拦:“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
眼见着她手足无措,李昱适时转移话题:“沈姑娘,既然来了,今晚不如就留在舍下用膳。”面上虽是平静眸中却隐隐浮现出笑意。
沈辞愣住,被他的平静打击到了,此番着实太丢脸,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哦,好啊。”
“沈小姐喜欢吃什么?”
“猪肘子。”说完又愣住,这个菜色淑不淑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