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话（1 / 1）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都没能合上眼，直到快寅时才有点睡意想眯一下。刚刚想要沉入梦乡的时候，床幔就被挽起，她的贴身丫鬟挽翠来催着她该起身了。
顾卿呵欠连连，一肚子火气。外头冰天雪地，寒风呼啸，放着暖乎乎的被窝不要，这时候请的哪门子的早安？也不知道是谁订下的烂规矩，大清早6点钟去请安，请安的人不安生，被请的人也不得安生，这根本就是变相互相折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边诅咒着万恶的旧社会，一边磨磨蹭蹭的穿好繁琐的衣服，乖乖的洗漱打扮完毕，由众人领着向老夫人的房中而去。
外头滴水成冰，天寒地冻，虽然披着厚厚的斗蓬，被迎面的冷风一刮，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兆头。
还是一满屋子的人，暖哄哄的屋子，热腾腾的人气，才进门就熏得她睡意又浓了几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问着她睡的好不好，昨天晚上吃得怎么样，顾卿虽然脑袋昏沉沉的，还是按理一一的回答。
正在说着，忽然二婶婶放下茶杯站起来拉过顾卿的手，摸着她鬓边的露出的短短发丝：“这孩子，想必是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早上起得也匆忙，看看这头发都散开了。”又回过头看向身边的侍女：“晴娟，还不快把妆匣拿来，给大小姐重新梳妆。”
说着根本就不容顾卿拒绝，推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按着她的肩膀：“怎么？你还怕你二婶给你梳的头上不了台面放心，你二婶别的本事没有，梳的头式可是人人夸的，”说着，她笑着瞟了一眼上座的老夫人，“不信，不信你去问问老夫人，想当初，老夫人还夸过我呢！”
顾卿看向老夫人，她也正在点头，笑着对她说：“没错，你二婶子梳的头的确是好看，又密又细，年轻的时候也是俏得很，今天就让她也给你梳个。”
顾卿只能陪着笑脸，心底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位二婶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以前的齐耳的头发因为快放暑假懒得打理，本来就长得长短不齐，在坤庆宫里头也没有镜子，她也一直没有在意过。直到昨天晚上挽翠服侍她的时候，她才第一次从镜子里头看到自己的头发，乱蓬蓬，半长不长的，勉强能扎起一个小小的马尾。
今天早上可是费了挽翠好大的劲，用了好几个假鬓才把她的头发给弄得能见人了，这还没消停一会儿，又一点点的给拆掉了，真是可怜的头发呀。
顾卿绷直着脊背，任由她们慢慢打开她的发鬓，用玉梳细细的梳着，“卿卿的头发可真是好呀，只可惜给剪得……”二婶的话没有说完，顾卿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二婶子话里有话，剪的？好好的头发顾卿卿是怎么剪的？又是为什么剪的？她一脑袋的雾水，挺直的腰板僵硬无比。
“别把后面的头发都梳上去，”二婶子的声音意有所指，语音缓缓，带着几分冰凉，“卿卿后颈那里有个胎记，梳上去就露出来了，女孩家的多不好看。”透过桌上摆放的妆匣铜镜，顾卿清楚的看到她唇角挂起的凉薄笑容。
胎记！顾卿心里一紧，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就听见挽翠尖细拨高的声音：“胎记？大小姐颈后有胎记，我怎么没看到？”说着就用手想要拨开她的头发，顾卿反射性的站起身，捂住着后颈退后，瞪大眼睛跟她们对视。
尖细的声音搅乱了满室的平和，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老夫人微笑着向她们看过来：“我们家卿卿生下来脖子后面就有一个细长的红胎记，就连普照寺的大师都说过这是贵人之相，极尊极贵，好在是生在脖子后面，别人也看不见。”
“是呀，”二婶子捂着嘴笑，“当年可是普照寺的无相大师亲口说的，我们也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这极尊极贵的胎记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好的，怎么会看不到胎记呢？”说着想要上前拉开顾卿的手，顾卿看着她刺眼的笑容，轻轻的闪身避开。
“这孩子，有什么好害躁的呢，一块胎记让婶子看看有什么？”看着顾卿拗恃的脸，她话峰一转，“不让我看，那让老夫人瞧瞧总可以吧。”说着一把把她拉向老夫人的身边。
顾卿捂着后颈的手，被老夫人轻轻掰开，当着众人的面拨开她的头发：“怎么会没有？看看，这胎记倒是越长越红了，像个细长的小月芽。”
二婶子凑上前去，顾卿只觉得那眼光尖利的在她脸上颈后细细流连：“真是的，这胎记长得可真好，红得也真是好看，晴娟你这个死丫头，没看到就乱嚷嚷什么。”晴娟连忙跪在地上给顾卿磕头：“是奴婢瞎了眼的没有看到，请大小姐见谅……”
顾卿心里头凉凉的，手心里捏着滑腻腻的冷汗，看着屋子里头的众人，脸上也笑容也越来越僵……
什么胎记？什么极尊极贵？什么贵相？自己脖子后面的明明就是个疤。
那是她大二开学军训的时候，头发半长不长的，不剪碍事，要剪又嫌麻烦。因为军训的地方很荒凉，是在部队的一个训练基地。里面唯一的一家理发店里的大师傅基本上都是用推子推的，而且最拿手的就是部队里面盛行的小平头。天天店外头都排着好长的队，基本上都是男性，她去了好几次看到这么壮观的景像，干脆回到寝室拿把剪刀自己咔嚓算了，反正也不讲究什么发型。
前面的还好弄，后面的镜子太小实在看不到，她就扭着脖子慢慢剪。正好林菁从外头回来，看到她拿着剪刀在脖子上比比划划的样子，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大惊失色下冲上来就夺，结果她手一歪一剪子下去，就在后颈上开了个小口，血虽然不多，但也已经把两个个吓得够呛。后来林菁抱着她哭天喊地，问她到底为了啥事想不开，她气得想吐血，差点一巴掌把她拍死。再后来伤口慢慢的结了茄，她只是在洗澡的时候隐约瞟过一眼，好像留了个小疤，反正也在脖子后面，也就没有在意过。只是从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这个不经意间的小疤会保全了她……
只是这里的事情，好像有点越来越诡异了……
吃完早饭，本来还想着回来后要好好补个眠的，结果回到房里怎么也没有睡意了，她就把挽翠叫进来，想要好好的问问她顾卿卿以前的事。
挽翠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今年才十三岁。顾卿就是觉得她年龄最小，比较好哄。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三保，心里就觉得软软的，她拉着挽翠的手，对她说：“挽翠，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挽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迅速把头低下：“小姐，老夫人说以前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小姐只要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可是我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顾卿谆谆诱导，“你能告诉我吗？”
挽翠的头垂得更低了，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小姐的事情我一个下人哪知道那么多。”
顾卿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到身边，看着她的眼睛：“挽翠，我知道有人交待过你不要告诉我，可是今天我们说的话，我保证不会透露出去一个字的，你放心，老夫人也绝对不会知道，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看到挽翠迟疑的点头，她才缓缓笑开：“，那就我问你答，好吗？”
不等挽翠同意，她就开问：“我的爹娘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因为什么？”
“我只听院子里的大娘们说是小姐很小的时候老爷夫人就不在了，别的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来府上。”顾卿点了点头，是了，挽翠年纪这么小，久远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那就问些最近几年的吧。
“那我的头发为什么要剪掉呢？”
挽翠瞪大眼：“那是小姐自己剪掉的。小姐说要一辈子不嫁人，到皇觉寺出家，因为老夫人不准，小姐就自己剪了头发，”她停了一下，“小姐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原来以前的顾卿卿居然想要出家为尼……还一辈子不嫁人……顾卿摇了摇头：“我真是不记得了，我又是为什么非要出家呢？”
搀翠忸怩了半天，才说：“是因为二夫人说小姐年已满笄还未许人家，这样于礼不合。说是要请官司媒来为小姐保媒，小姐一气之下，才剪了头发要出家的。后来老夫人就让小姐到皇觉寺去小住几天散散心，没想到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眼里闪着泪水，“小姐，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顾卿皱着眉头，拿帕子给她擦脸：“二夫人，好像很不喜欢我……”
“老夫人一向偏疼小姐和大少爷，二夫人为了翩翩小姐和另外二位少爷就很不高兴，结果时间长了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位二婶处处都针对她。以前的顾卿卿想必也吃了她不少的苦头，还居然要到皇觉室去出家。不过这位二婶怎么就会怀疑她不是顾卿卿，难道她知道真的顾卿卿在哪里？还是她知道什么别的隐情？所以故意拿着顾卿卿的胎记说事，看来这中间还有很多不知道的隐晦事情……
顾卿满满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可是看到挽翠怯生生的眼，想到当家作主的二婶，想起她凉薄的笑容，她最后还是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情的真相，也许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去找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