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话(1 / 1)
一盆热水从头到脚的淋了下来,铜盆在地板上咣当当的滚了几个圈,倒扣在了地面上。
水顺着上衣流进裤子,又从裤脚流出来滴在地板上。虽然水是温热的,但是现在可是数九寒冬,外面还飘着好大的雪,本来就衣着单薄的顾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想,还好水不是太热,要不然不得烫死她。
自从那天晕过去后,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侍候人的丫头,而眼前的这位王爷可真是越来越难侍候了。
一天到晚挑三挑四,处处找她的碴,怪不得这里冷冷清清,堂堂王爷连个侍候的宫女都没有……
天马行空的思绪被狠狠的一巴掌打断,顾卿抽抽嘴角,咸咸的,大概是嘴角还没长好的伤口又破皮了,反正这几天脸已经麻木了,也早就被打习惯了,她无所谓的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王爷殿下。
是了,这位可是王爷,不是电视里当红小生所扮演的,而是货真价实的王爷。
张口闭口都是本王怎样怎样,看到顾卿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好像生怕她会赖上他一样,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会一巴掌甩过来,还动不动就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脸给她看。
看到顾卿直直的盯着自己,眼神茫然无绪。林禇轩就知道她又在神游了,满头的火气开始往外冒。
这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丑丫头,大半夜躲在他的衣柜里吓他不说,还穿得奇形怪状的,这么冷的天还把胳膊大腿都露在外面,那种衣衫连京都城最下贱的歌女都不会穿。
头发更是短得不像样子,一脸的黑灰,男不男女不女,嘴里还经常奇奇怪怪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让她做点事都做不好,不是弄坏了这个,就是弄没了那个,既没规矩又没眼色,问她什么又说不清楚,再被这女人折腾几天他就快要咽气了。
看着她穿着三保的衣服,本来板正的衣服被她撑得不像个样子,水滴已经在她站着的地板那块洇成了一小片,她还咧着渗着血丝的嘴巴盯着他的脸看。
眼里不由划过几分嫌恶,他不耐烦对她吼道:“还不滚下去,弄脏了本王的地方,今天的晚饭你不用吃了。”
顾卿神游天外的思绪被他的吼叫吓得猛的回神,迷茫的眨眨眼:“不是要侍候你洗脸吗?”林禇轩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狠狠地瞪她一眼:“快滚,本王不用你伺候。”
顾卿松了口气,捡起铜盆慢悠悠地转身出了殿门,根本无视他被气得发青的脸。
好在没有什么语言障碍,顾卿知道她所在的这个国家是大宁国。
这里是皇城宁都,现在是銘观三年,她待的这个地方是皇宫内的坤庆宫,大殿里那位难侍候的王爷是先皇的第四子,当今皇帝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景亲王爷。
至于堂堂的亲王为什么住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坤庆宫,任她磨破嘴皮子,三保每次都是含糊其词,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大概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宫闱秘闻吧,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顾卿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三保是这个宫里唯一侍候林禇轩的太监,年纪小小的已经进宫快十年了,顾卿和他倒是挺谈的来。
到这里来已经有四天了,从酷热难耐的夏季一下子蹦到了大雪封门的冬季,比动画片里的时空任意门还要厉害。
她从小就生活在南方,大学也是在南方的省城念的,平时只在书本网络上看到过的大雪纷飞的场面,现在一下子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让她活生生的惊喜了一下。
顾卿所在的这座坤庆宫很大,也很空旷,飞檐雕柱很是气派,可惜就是长时间没有修葺,四处都散发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殿里也到处都是破破败败的,院子里除了空地和棵大树,连根草毛也看不到。好在也是冬天,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也就不显得多荒凉了。
宫里的房顶的屋檐都修得特别高,高到只能看到四周的殿墙,外面什么也看不到。整个宫里加上顾卿也就他们三个人,在这空空的宫殿里,一到晚上就像游魂一样。听着外面的北风呼呼的刮过。
顾卿现在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很悠闲,除了端茶送水,侍候洗漱外,别的什么也不让她做。
也不是不想让她做,而是她根本就不会做,这也不能怪她,侍候王爷这种技术活大学里还真没有教过她。
三保整天忙得团团转,脚都不沾地,她只能趴在小厨房的火炉边看着破了一角的窗子飘进来的雪花,偶尔打打杂,估计那位王爷对她的突然出现还是有点防备之心的,内殿里从来也就没让她进去过。
外头的细雪好不容易才停歇了半天,到了傍晚时分又开始飘起雪花。眼见着越下越大,雪珠子和着北风打在窗纸上哗哗的响。
顾卿坐在炉子边,借着微弱的火光缝着三保的一件衣服,三保坐在旁边,一边住嘴里扒饭,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他从宫里听来的最新消息。
哪个妃子又得了宠,哪个大臣又在朝会上被皇上给骂了……在宫里头待得久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成了太监宫女们唯一的消遣。
每次他都炫耀似的讲得口沫横飞,而顾卿却听得哈欠连连。
这种无聊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还经过宫里的各个太监宫女添油加醋后才传到这么偏远的坤庆宫,里面不知加了多少水分和别人的臆测,亏得这小子还老是当成宝一样在她面前炫耀,真是笑掉她的大牙。
不过好在每个晚上有三保到这个小厨房陪她说说话,想家的情绪才被冲散了好多。
三保正说到新进宫的赵美人因为恃着龙宠而没有一大早到皇后.宫中请安,而被皇后以大不敬之名罚跪了两个时辰……
突然隐隐听到宫门上的环板被扣起的声音,他们两个同时愣了一下,顾卿看向桌上的更漏,已经是亥时三刻了,将近深夜。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到这么偏远的坤庆宫来。
两个人正在对着发愣,扣门的声音又大了几分。顾卿毕竟在宫中待得时间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要去开门。
三保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一把把她按在屋里,随手披上还没补完的衣服,打开门匆匆向外院跑去。看着他被风雪掩盖的背影,顾卿觉得有几分不寻常,也披上外衣,拎起风灯跟着他向外跑去。
外面的雪势正猛,风刮着雪粒子直往脖领子里钻,这里也没有手套,拎着风灯的手露在外面冻得生疼。
宫门早已经下栓,外面扣门的声音还在微弱的响着,三保刚把门拴拿下,门就被从外推开,闪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黑黑的风帽从头罩到脚,也没有点灯,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但是三保好像认识的样子,直接引着便向王爷的大殿而去。
顾卿紧紧的跟在后面,好奇的猜着来人的身份。王爷的寝殿内虽然烧有火盆,但是由于太空旷,待在里面还是觉得很冷。她刚想问问客人要不要喝茶,三保却使劲的把她住殿外拉去。
顾卿惊奇的发现脱下风帽的居然是个美丽的小姑娘,虽然穿着很简便,但是眉宇间隐隐有几分风华流动,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还没等她看清那位少女的长相,殿门就在她眼前“呯”的关闭,一路被三保拖着回到了小厨房。
还没等她埋怨三保两句,三保就表情严肃的脱下被她补了一半的衣服,拿过针线筐意示她继续做活,顾卿认识三保也有段时间,还没见他摆出这个样子给她看过,她愣了愣,接过衣服坐在炉边,一言不发的低头干活。炉子里烧着的火炭哔啪的响了一声。
三保悠悠的话语也传了过来:“在宫里,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越是主子的事越是这样。”
顾卿抬头,正对上三保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一刻,三保好像突然大了好几岁,稚嫩的脸孔染上了些许风霜和凉意,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清亮。
顾卿看了他好久,才低头笑笑。两个人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那一夜,大殿里的烛火彻夜未熄,顾卿和三保也就在炉火边对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