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华凤舞回到太师府时天色已晚,本来心里惴惴不安,担心夫人会责备自己,没想到华府上下一片混乱,还夹杂着哭泣声。
凤舞正奇怪呢,就见天香从门内走出来,见到她,连忙跑过来:“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急死我了。”
凤舞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谁在哭啊?”
天香闻言,偷偷朝四周望了望,脸上竟然堆起笑容:“是三小姐在哭。”见凤舞不解,便说:“夫人今天不是带着柳姨太去皇宫了吗?出来的时候,遇到强盗了,拦下了柳姨太和三小姐的马车,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把柳姨太给杀了,三小姐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现在也吓的半死,在房间里躺着呢!”天香也不管凤舞能不能听得明白,只顾着自己说,反正这事儿在她看来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凤舞一面听着,一面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光天华日的,而且是在天子脚下,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来一群强盗?偏巧只拦了柳姨太的马车?
这么想着,人已经随天香进了门。
……%%%%%%……
柳姨娘出殡那日,按理说凤舞是不用去的,她是嫡夫人的女儿,况且尚在病中,但是凤舞觉得毕竟相识一场,她落了这么个凄惨的下场,自己送送也应该。
“我也要去。”
天香劝她:“二小姐,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去干嘛呀?再说,你不记得柳姨娘怎么对你的?”
凤舞咬着手指,呐呐地说:“她给过我糖吃。”
天香愣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次,柳如花买了好些糖给三小姐,见二小姐也在,也就施舍般的给了几颗,没想到二小姐还念着她的好!望着单纯的凤舞,天香心里一阵酸涩,道:“二小姐,您要想去,奴婢就陪你去吧。”
几日未见到连静,再见时她已憔悴的吓人,加上之前受到了惊吓,整个人还尚有一种惶惶不安感。她见到凤舞,不知为何,眼里竟然烧起怒火:“你来干什么?”
天香就知道遇到她准没好事,便挡在凤舞面前,道:“三小姐,二小姐也想来送送柳姨太。”
“不用她送!”华连静气势汹汹的一甩胳膊,瞪着凤舞,说:“这下你高兴了吧?你虽然傻了,可你有一个做夫人的娘,我连娘都没有了!你高兴了?你得意了?”
“三小姐!”天香见她气疯了,便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二小姐可是念着柳姨太的好才来的,你怎么反倒冤枉她!”
华连静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直站在天香身后的华凤舞听她这么一说,探出身来:“我不是黄鼠狼呀,你是鸡吗?”
华连静闻言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没想到前面那么多话她没听懂,反倒这一句听懂了!于是反唇相讥:“你才是鸡!”
“你说谁是鸡?!”
冷寒如冰的声音忽从头顶传来,华连静感觉心跳都停止了,她颤抖的抬起眼,顿时变得柔弱,嗫嚅地开口:“澈哥哥……我……”
“叫殿下!”沐辰澈根本不管她装作柔弱可怜的模样,他对她一向冷漠,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血,看着她不留一丝情面。
华连静脸嗖的一下滚烫滚烫的,毕竟还有下人们在场,她一时收不回脸面,站在那里局促尴尬。
他一双冷眸紧紧逼视着连静,声音冷到令人颤抖的地步,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谁是鸡?嗯?”
连静恐惧的望着他,她是最知道澈哥哥的冷漠的,可是没想到这种冷漠有一天会用在她的身上。
“我……没有……”
“没有?”沐辰澈冷声一笑,反问:“你的意思是本王幻听了?”
“不不不……不是的。”华连静已经吓的连话都跟着颤抖了,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不是有意的……”
凤舞见状,想到柳如花刚刚离世,心中隐有不忍,便说:“你们真不好玩,我不理你们了,我要走了!”说罢,一转身就跑开了。
沐辰澈扫了一眼快要瘫软在地的连静,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也懒得多说一个字,冷漠的离开了。
……%%%%%%……
凤舞打发走了天香,便笑眯眯的盯着沐辰澈看。
“怎么了?”纵使沐辰澈定力再强,被一个人长时间盯着也觉得怪怪的。“我脸上有什么吗?”
凤舞点头,“没有。”
沐辰澈也跟着好奇:“那你看什么?”
“我好奇啊!”凤舞睁大了眼睛,笑:“连静平时那样一个嚣张的人,怎么一看到你就吓成那样了?”
“很奇怪吗?”沐辰澈一副淡定的模样,笑着捉弄凤舞:“这太师府内,也只有你不怕我吧?”
“还有它呀!”凤舞抱起一只黑猫,此猫因为一直跟着凤舞,过着跟凤舞一样的生活,因而养的太过肥胖,已经看不出她是一只猫了,此刻正在打呼。“它比我还不怕你呢!”
沐辰澈摸着黑猫油亮顺滑的毛,笑笑:“那是因为它借了你的胆!”
“那就叫它大胆吧!正好也没给它起名字呢!”凤舞说着举起酣睡的黑猫,笑着叫:“大胆!大胆!大胆!”
大胆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感冒,只是幽幽地抬了一下眼皮,又继续睡去了。
沐辰澈坐在一旁,饮茶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沐辰澈突然开口:“这几日你留心来府的人,我担心父皇的棋盘会从你这里开始。”
“我?”凤舞放过黑猫,任它继续浑睡,又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一个别人眼里没用的傻子?”
“只要是对六弟有利的事,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沐辰澈也不是心血来潮,据宫里人的消息透露,容贵妃确实和皇上提到了凤舞的名字,容贵妃三十出头的年纪,能做到如今艳宠六宫的贵妃可见不是一般人,经过她嘴里出来的话,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之后的,聪慧如沐辰澈,也无法猜透她提凤舞是有什么样的阴谋?他温和的看着凤舞,完全没有之前对待连静时的那种冷寒如冰的气势,叮嘱道:“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出门,要多带几个人在身边,知道吗?”
感觉到沐辰澈对自己的关心,凤舞的心中说不出来的满,她把玩着手中的水杯,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好,我知道了。”
……%%%%%%……
晚饭后,凤舞正在院子里乘凉,忽听见府里的前厅响起了笛子的声音。
笛音轻扬缭绕,音符清脆,伴着太师府的晚风,给人一种宁静的美好。
华凤舞猜太师又带回来了新客人,本想伴着这优美的荡秋千呢,却有丫鬟来请:“二小姐,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凤舞有些奇怪,华太师这个时候找她去做什么?
凤舞一进门,就看见叶润庭坐在客厅的紫滕椅上,心就扑通一声,乱了节拍,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甚至不敢去看叶润庭一眼。
“爹爹。”凤舞呆呆的喊了一声,便朝他走过去。
“凤舞,”华太师四十有六了,保养的极好,他朝最爱的女儿朝朝手,示意她过去。“过来,到爹这儿来。”
“哦。”凤舞垂眸朝他走过去,说起来这一世的爹比她上一世的爹不知好了多少,她对他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可是她心里毕竟知道不是亲爹,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生疏和淡漠。
华太师刚牵起凤舞的手,话还没出口,就听门口有小厮来报:“王爷,贞妃娘娘随华夫人一道回王府,撵轿已经到了巷口了。”
华太师大约没料到贞妃娘娘会在这时候回王府,略一沉思,不急不忙的吩咐道:“通知全府老少都到门口迎接贞妃娘娘。”
贞妃原名华宜贞,十四岁入宫,因为容貌出色加上出身太师府,一入宫便封为常在,又因她素来安静,不喜与人争宠,加上诗词琴艺样样了得,甚得皇上喜爱,故而能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后宫中保留一份纯净之地。
华太师生性风流,崇尚自由,对仕途本就没有雄伟野心,在他的心目中,只要儿女平安健康,是不是妃子都无所谓。
月色如水,静默如华,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拉的斜斜长长的。
因为是后宫娘娘身份,叶润庭不方便与其相见,打算从后门出去,刚好王爷见凤舞脸有困倦,便特例她可以不必接驾,叶润庭便顺道送她回凤舞阁。
府中不论是太师还是仆人,全都跪在门外迎接皇上的女人去了,所以整个王府就显得格外的宁静,偶而一阵微风吹来,树叶便沙沙作响。华凤舞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沙沙响。
凤舞低着头一声不吭,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今年已满十七岁了,在这个时代,十七岁还未出嫁已属罕见,但她毕竟是个例外。大概因为王府营养特别好,每天除了吃吃喝喝也无所事事,所以发育的无比健全,每每当天香替她穿内衣时,都不禁暗自垂泪不迭,同样身为女人,为什么有的人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傲视群芳,而有的人挤挤压压却只能平底不起?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啊如此不公!
自从进入了华凤舞的身体后,她就有意识地将从前的种种淡忘,不论是开心的、忧伤的、愤怒的、仇恨的,还是丝丝甜蜜的,统统封存起来与世隔绝,让自己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不再带着前世的回忆生活,每天过着和鱼儿聊天、和鸟儿唱歌,时而与华连静斗斗嘴的生活也很惬意享受。
凤舞从来也没有想过几年之后,造化弄人,她竟然会再次遇到叶润庭。
叶润庭放慢脚步跟在凤舞身后,他对凤舞病情略知一二,所以在她的面前,他也不需要再如白日间一样那种一本正经的作派。
太师府的别院好几个,顺着府中的小路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凤舞阁了,小道很长,为了便于看清路,路的两旁已经置放了灯饰。这晚,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有人偷懒,忘了给灯加油,导致通往后院的路漆黑一片,若不是有月光隐隐照着,只怕走路也难。
华凤舞是走惯了的,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可初来乍到的叶润庭就不行了。
还没有走几百米,就咚的一下,一头栽倒在石子路上。
华凤舞见他摔倒,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蹲下身体,问:“怎么了?”
叶润庭也不知是摔倒的时候是撞到了石头还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小腿前刺骨的疼,他皱着眉头,说:“没事。”声音却是难以掩饰的疼痛。
华凤舞也听了出来,连忙借着月光凑近看,隐隐有一滩黑色的液体,凤舞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抬头看叶润庭,声音清清冷冷地:“流血了。”
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正趴在桌子上眨困的天香猛的惊醒,一下子从桌子上弹了起来。
“天香——”华凤舞咬着牙,将半边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叶润庭往屋子里拖,“帮我一下。”
天香连忙走上去,她此时脸上发白,明明只是出去了一下,怎么二小姐就弄了一个男人回来了,还是个受伤的男人。
“二小姐,怎么回事呀?”
将叶润庭放倒在床上,天香便问。
华凤舞看了看疼痛难耐的叶润庭,皱了皱清秀的眉头,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呀,我一回头他就这样了。”
“二小姐您就这样把他带回来了?”
华凤舞歪着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天香,十分认真等待赞赏的讨喜样:“嗯。”
“他可是个男人唉!”天香估计气的已经想咬舌自尽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对二小姐你的名声不好!”
华凤舞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是我看到你前天,把刘文太带到你房间里去了啊!”
天香的脸嗖的一下就烧起来了,跟她又一时解释不清楚,好在床上的男人不像是府中的人,也不像是盗贼流氓,心里也放下了一大半。算了,还是先救人吧。
天香打好了水、拿来了药膏和纱布,凤舞拿着烛火凑近,好让天香擦试伤口,好不容易给伤口涂了药包扎好了。
凤舞皱起眉头,问:“你疼不疼了?”
叶润庭流了不少血,脸色有些灰白,凤舞半探着身子,一张嫣然如莲的脸印在烛火之后,隐隐约约如同仙子一般,长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着,发出夺目的光芒,煞是好看。
“好多了。”叶润庭心底的某根神经莫名一动,回忆起了陈年旧事。半响道:“谢谢二小姐。”
华凤舞站起身,对他摇摇头。
药性慢慢起了作用,叶润庭也感觉不到之前那般钻心的疼痛了,天香替他找了辆马车,送了他回去。
事后凤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担心自己今天的反应过激,叶润庭……应该没有看出蛛丝马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