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春花秋月，夏梦冬雪，这一顾就是三年。
冬天的寒气浸的快，一夜之间，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苏梓婉早就醒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想心思。
“小姐，你醒啦？”
苏梓婉轻轻的坐起身来，素净的衣服穿在身上，愈发显得她的清冷脱俗。她伸了伸食指，挡在红唇间，做了一个嘘的口势。
嫚儿探头往里一看，巡抚大人还睡着呢！
“我去端热水去。”嫚儿微弱无声的说完便笑着走开了，她是真替小姐高兴，小姐嫁入叶府已经三年了，这是三年来，老爷头一次睡在小姐的房间里。
苏梓婉看着嫚儿笑容里的满足，心里一阵难过。如果不是她偷听到了爹爹和叶润庭的对话，恐怕她现在也会如嫚儿一样欢喜吧。
……
“这么多？”苏来生有些诧异，他年纪大了，近两年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背着手在厅堂里踱来踱去，前两年还挺直的脊梁现在也有些驼了。
“是的，苏老先生。”做了苏家的女婿两年了，叶润庭还是称呼苏来生为苏老先生，他说这样显示更加尊敬，不仅有着救他于苦难的感激之情，更有着对岳父的恭敬之情。“因为近来边境不太平，国库眼看就要空了，皇上此次给我下的任务很重啊。”
苏来生掂量再三，厚重的眉头皱起来比川字还川，默了一下道：“行！这钱我给！”顿了一下，他两只眼睛眯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他曾十分中意的女婿又道：“我说润庭啊，婉儿跟你成亲也有三年了，至今也没有个一男半女，你那房姨太太倒给你生了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来生不是没怀疑过女儿，也让孟娇媚偷偷带着苏梓婉看了好几位大夫了，大夫说婉儿是没有任何生育问题的。那么……就是那方面太少了？联想到叶润庭偷偷在成亲那天娶了房姨太太，苏来生想来就有气，会不会是和姨太太精力太旺了，到了女儿这边就没精力了？
叶润庭沉默着，半响也没应声。苏来生看着叶润庭，意有所指地说：“润庭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还指望着早点抱着大外孙，我这家产将来不都留给外孙么！你可得善待她啊！”
叶润庭儒雅的脸上没有表情，默了良久，终于点头嗯了一声。
苏梓婉听说爹爹来了，担心下人们心不够细，便自己砌了茶了端了送来，可是此刻站在房门外的她，就仿佛是一巨冰雕，从头凉到底。冬日寒洌的风猛烈的灌在她的身上、脸上，刺骨的寒冷。
原来，爹爹还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隐藏的太深，而她又懂的太迟。
她其实怎么不能了解父爱有多深，她又怎么不能了解自己如今是有多委屈求全。可如今，就像这纷纷落下的雪花，落地即生根，生根即融化，一眨眼便融入了雪地里，认不出了，她也就像这雪花一样，成为这偌大叶府里的可有可无。
当天傍晚，叶润庭来到了她的房间。被碳火烤的昏昏欲睡的嫚儿一抬眼，发现了老爷，还以为是做梦，对着里屋正在看书的苏梓婉喊：“小姐，你瞧我又做梦了呢！老爷这会子肯定都在姨太太那儿睡着了！我怎么又梦到他上咱们东屋来了呢！”
苏梓婉也没往心里去，依旧翻着书本，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白天听到的那番话，这几年她也习惯了，反正她的世界也就这么一个东屋，偌大的巡抚大人府，除了这小小的东屋，剩下的全归怜姨娘管，她乐的清闲。听到嫚儿这么说，笑着回：“嫚儿，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半响听不到回应，一抬头，竟发现一个儒雅如斯的男人立于眼前。
苏梓婉拿书的手僵了一下，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叶润庭是个温和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极守信誉的人。从他娶了苏梓婉进门，就从来没有碰过她，只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有过承诺。可是看到曾那么娇俏的一个女孩子，如今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垂目看书本，他的心里不能说没有一丝丝的愧疚感。
“来看看你。”叶润庭笑了笑。
苏梓婉站起身，有些受宠若惊的笑：“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呢？我好让人预备点你爱吃的。”
叶润庭随口答：“在怜儿那边吃过了。”
说完惊觉有些失言，好像他还从来没有单独和她一起吃过饭。他看了苏梓婉一眼，发现她面色如常，于是也没在意。
苏梓婉的心脏像是被针稍稍扎了一下，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轻轻答道：“是么！”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她从小就习惯了刻制，纵使心有不忍，说出来的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天气冷，你出来多穿点衣服。”
“嗯。”叶润庭点了点头，走到桌边，看她抄的小楷，小小的字体跃然在白纸上，娟秀如同河边的莲花，朵朵宁静绽放，有着穿透心灵的美。“你的字挺好看。”
苏梓婉笑了笑，脸颊现出可爱的小酒窝，彻眸露出小女儿一般的俏皮：“和你比，还是差的很远的。”
“哦？”叶润庭不置可否，长眸微微看过去，窗外清冷的月光从窗边照进来，衬的她的脸愈发柔美：“你看过我的字？”
苏梓婉走到桌边，将桌边整齐的一叠案卷抽出来，递给他，“前天你的书童经过后院回廊的时候，掉落下来，我本想送过去的，没想到耽搁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外面的月亮。
叶润庭抚摸着薄薄的纸张，心中忽然一动，道：“我今晚就在这里歇下了。”
……%%%%%……
秦怜儿一听前来回奏的人说大人已经东屋歇息了，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她与叶润庭从小一起长大，叶家祖上是个书香世家，□□爷爷也曾做过文官，可到了叶润庭父辈时，家中已经逐渐破败了，只是家中历代跟随的仆人还有几个，秦怜儿的外婆就是在叶润庭家打了一辈子杂的孙婆婆，她打小就跟着外婆，也就一直住在叶家，与叶润庭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叶润庭从小就聪明，一直被父亲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重振叶家。到了年纪，便一心考科举，秦怜儿年纪与他差不多，叶父见两人感情好，加上实在没有多余的钱雇男仆，便让秦怜儿扮成男童随叶润庭一起往京城赶，女孩子家心思细腻，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个照应。盘缠有限，他们为了省下点银子，睡过破庙、荒山，有时一天三顿吃的都是馒头……一路走来，两人同甘共苦、相依为命。
有一天突下暴雨，两人躲藏不及，淋了个落汤鸡，叶润庭虽说家道中落，但毕竟也是书香世家，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次被大雨淋湿，加上连日来的疲乏，营养又跟不上，一下子发起高烧来，两人盘缠本就没有多少，几副药下来就口袋空空了，见叶润庭烧的糊里糊涂的，秦怜儿一狠心，将自己卖给了兰香亭，筹了一笔钱替叶润庭治病，如果没有秦怜儿当初的牺牲，也就没有了今天的巡抚大人叶润庭。
青梅竹马加上卖身相救，这样的苦命鸳鸯也只有戏书上才有，所以叶润庭对怜儿很不一般，当初秦怜儿执意要同苏梓婉一同嫁入叶府时，叶润庭也没有说一个不字。
婚后，叶润庭对秦怜儿宠爱有加，从来没有留宿过长房，不仅如此，平日间也只与秦怜儿打情骂俏、你侬我侬，早把东屋抛在了九霄云外。家里的小厮丫鬟等人都是会看行情的，分得清厉害关系，个个对秦姨娘巴结奉承，对苏梓婉冷落不理。
秦怜儿自个儿也十分争气，结婚三年倒生了两个孩子，在叶府里的地位与日渐增，大有取代苏梓婉成为正室夫人的趋势。好在苏梓婉本性温和，又长年呆在东屋不出来走动，秦怜儿也就成了叶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偶而两个人遇到了，苏梓婉也都客客气气的，秦怜儿在她面前耍了几次威风后，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再说叶润庭对苏梓婉似乎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这让秦怜儿吃了定心丸，索性不再找她的麻烦，各自相安无事。
可是怎么就突然睡在她屋了呢？秦怜儿越想不通就越气，越气就越怀疑，苏梓婉不会是使了什么迷魂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