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三人一场戏(1 / 1)
时归和荆楚恒下了医院大楼,荆楚恒刻意笑了笑:“不要这么悲戚戚的,想吃什么?”
时归也想回他一个笑容,弯了嘴角实在装不下去,眉头又紧锁在一起:“我真的不想吃。”
荆楚恒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时归,你不要这么悲观,现在结果没出来什么都是未知的……”
“正因为都是未知的,”她忽然狠狠打断他,“所以我才担心,我才忐忑,我才害怕。如果是最坏的结果,我们家会散的你明白吗?”
荆楚恒默然片刻,时归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刚想道歉,却听到他说:“我明白,这种心情就好像当年高考查成绩,明知结果就在那里,不会因你的情绪而改变,可内心还是会忍不住焦急忧虑,一个考试成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家里顶梁柱的生命安危,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强迫你不去紧张。”
他这样说,这样通情达理地道歉,时归反倒内疚起来:“你也不用……不用这样的……”
“时归,我也不过是想让你明白,我希望你是开心的,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应该收拾好心情勇敢面对,悲伤一次是发泄,第二次就是软弱,人是不能永远沉浸在悲伤里的。”
时归听了只是沉默,半晌,才重又开口:“我们走吧。”
荆楚恒走在时归身侧,心里有事,连时归驻足都未曾发觉,他向前走出几步才发现身旁没了她的影子,他回头去看,看见时归愣在原地,目光里说不清的情绪翻涌,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许鄞泽站在大门口,沉黑锐利的目光盯着时归,仿佛其他的事再不与他相干,荆楚恒的心一沉。
他思虑片刻,拉起时归的手就向外走去,时归一时莫名其妙,等他走到许鄞泽身前她才知道挣扎,荆楚恒主动打了招呼:“巧啊许老师。”
许鄞泽微弯一下嘴角算作致意,却不寒暄,而是盯着时归道:“家里有人生病?”
时归低着头,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荆楚恒接话道:“她哥哥出了车祸,在手术。”他的语气太过熟稔,竟俨然同时归亲密无间。
许鄞泽心里刚刚消退了些许的不快重又降临,像是一瞬间长满了刺,方才正是这样的刺痛,如同潮水蔓延,将他的理智尽数冲净,他甚至忘了关心她为什么哭的这样伤心,就那样转身离去,一如这九年来他所有的冷漠自私,面对时归的伤心早已无能为力。
时归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耳边散乱的发撩到耳后,才对荆楚恒笑了一下,许鄞泽眼里浮起一抹亮色,原以为她会请荆楚恒回避和自己单独相谈,没想到她却说:“我们走吧,我想吃些清淡的。”
荆楚恒淡淡一笑说好,拉着她的书从许鄞泽身旁走过,她与他擦身的那一刻,许鄞泽心里的刺开始疯狂生长,所有积压已久的情感在疼痛的催化下变得那么尖锐锋利,几乎就要刺破他看似冷静的皮囊。
走出医院之后时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种倦怠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的感冒还未全好,头在隐隐作痛,身边的荆楚恒察觉到她的不适,关切道:“怎么了?”
时归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转眸看向荆楚恒,半晌才讷讷地开口:“你……怎么不问……”
“你想我问什么?”
时归愣了一愣,忽而笑起来:“也是,我想你问什么呢。”
荆楚恒看她竟然是这个反应,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好,那我问你,你喜欢他有多久了?”
时归脸色白了白,叹息一声,原本以为他会问为什么许鄞泽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她都做好准备怎么回答他,却没想到他早已看穿。她心乱如麻,声音都冷下去几分:“你不该问这个的。”
荆楚恒停步挡在她面前:“为什么不能问?是因太长久你无法启齿,抑或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开心。”
他的语气笃定极了,时归心弦拨动,双唇一颤,竟回驳不能。
荆楚恒走近她一步,微微垂眸旁观她内心挣扎的沉默,许久,他看到时归乌黑的瞳孔缓缓抬起,似乎要望进他眼底深处,那样的坚定与不容置疑:“没错,我喜欢他的确长久,我最好的青春年华直至如今,我都奉献出来了,可是这没什么不能启齿的,他是我的一个梦,我怎样追逐,追逐多久与旁人无关,至于我要不要继续追下去,你也不必管,还有,我和他从来不曾在一起过,但我清晰地知道,追梦的过程的确辛苦,却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她不卑不亢说完这一番话,神情波澜不惊,没有生气,也没有指责,只有拒他千里之外的清冷和骄傲,还有对自己决定的坚持和不悔。荆楚恒忽然看不透她,原以为她只是坚强勇敢,可他现在看到了更多的倔强不屈,这样锋利的性格,可以毫无阻碍地刺穿一切虚伪假面,让人心露出它最本来的模样。他不知许鄞泽面对这样的力量是何感受,至少他荆楚恒觉得,自己难以抗拒地被吸引着。
夜色寂寥,医院的窗将城市的灯海隔绝在外,明净的走道里寂然无声,时而有护士的脚步声一串一串,不久又消弭下去。时远手术成功的消息出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提着的心终于不再悬空,竟连这周遭的寂静也分外可爱起来。时远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没苏醒,秦姝双手交握在胸前,激动得眼泪都下来。时远脑部受伤比较严重,身上还有轻微的骨折,她看着他伤处的那些防护,心头拧得发痛,又害怕弄疼他,更不敢去握握他的手感受他真实的存在,那种感觉秦姝这辈子都忘不了,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却又深深地后怕,后怕到她后悔曾经拒绝过他。
时归目送秦姝跟着时远进了病房,神经放松下来,才感到自身病痛的难以抵挡,她眼前一晕,荆楚恒极快地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他的手触及到她手臂上的皮肤,一惊,“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时归脑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回答:“可能是感冒,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荆楚恒当即否决道:“不行,既然我们这就在医院,当然要看医生了。”
时归不耐地解释:“我回去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明天我还有课呢。”
荆楚恒说什么也不同意:“明天有课我去数学组帮你申请调课,你今天必须在这里把病看好了,身上已经这么滚烫了,哪里是吃药就能好的?”
时归争不过他,身体也的确累得无以复加,头一靠上他的肩,竟就这么安静地睡了过去。
荆楚恒怔了怔,稍一低头,他的唇触到她的发,他笑起来,那笑容几分宠溺几分眷恋,衬着窗外如水月色,他第一次有了满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