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忧国又怀民(1 / 1)
段玉娟沉思片刻,欲言又止,昆仑狂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玉娟,我知道你此番来绝情谷也是求助于我,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这里并不安全,而且我听说,这次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梅芳或许也会来此……我若是面对众多武林高手,必然不能再阻止她伤害于你。”
段玉娟明白昆仑狂者的意思,她摸了摸身旁商金凤的头,叹道:“我倒无所谓,夫君死了,儿女亡了,如今贱命一条,便是死了又如何?只可惜我这凤儿,去了爹娘,又跟着我餐风饮露,还险些受了连累死在我师姐手上,我觉得把她放在你这里才最安全。”
昆仑狂者很理解段玉娟的心情,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商金凤一番,缓缓点了点头,而后耐心地道:“嗯,这姑娘模样清秀脱俗,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灵之气,实是个好苗子,只是这次正巧遇上了武林围攻,若是我能以一己之力震慑群雄,那倒好说,就怕有个闪失,我自己殒命还捎带上别人,实非明智之举啊。”
商金凤听了昆仑狂者的话,对他道:“师伯不必为难了,小姑姑为了我,东奔西走,还宁愿自断一臂救我性命,我早已决定再也不离开她,今后就这么跟着她、照顾她,直到终老!”
“傻孩子。”段玉娟牵起商金凤的纤玉之手,双手握住轻轻地抚摸着,她柔声道:“你怎么能一直跟着小姑姑呢?天下这么大,大江南北、锦绣河山,尚还等着你去闯荡,怎能因为我误了青春好时光呢?”
昆仑狂者见商金凤到底还算个重情重义的姑娘,心里也萌生了要收容她的想法,更何况段玉娟与他也是颇有渊源,于是,昆仑狂者思索了一阵,对段玉娟道:“玉娟哪,你看这样如何?你就将这孩子留在我这儿,然后你出去避难,等那些居心叵测的武林人士散了以后再回来。”
段玉娟想了想,迟疑地道:“那……这样凤儿还是很危险啊。”
“非也。”昆仑狂者摆了摆手,胸有成竹地道:“这一则,云天圣母梅芳乃是寻你的仇,存心要折磨于你,你若是不在这里,她抓了小姑娘用处也不大,这第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你能想到投奔我这里,你师姐云天圣母难道就没想到?她来这里除了夺取滴血神剑,多半是特意来寻你,你若出去,万事皆休。”
段玉娟听了昆仑狂者的分析,连连颔首。
昆仑狂者接着道:“至于这小姑娘,我会想办法让她远离兵荒马乱,我们绝情谷中有一处地方,名唤断肠崖,我运用轻功将她放到断肠崖绝壁的山洞里,当然,我徒儿水清也会放到那里,因为她们二人武艺不高,武林人士来此可算刀剑无眼、拳脚无情,万一我和师妹、武琼都不幸死了,她俩尚还能生还。”
昆仑狂者想得如此周到,段玉娟还能说什么呢?她心怀感激地打算跪倒地上,昆仑狂者见状马上将她扶起,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早有言在先,俗世的规矩我最看不惯,你若是如此,到时我情愿不帮你了。”
段玉娟闻言,赶紧坐回身去,又问:“那无言师兄,你认为我应该到哪里去落脚呢?”
昆仑狂者手指西方,道:“昆仑山延绵千里,哪里不是归处?你找个小山庄暂住,待这场武林浩劫完结之时,再回来不迟。”
昆仑狂者一语点醒段玉娟,段玉娟抱拳对他道:“听无言一言,有如醍醐灌顶,那么,凤儿就寄放在你这人了,请无言师兄无论如何照顾她周全。”
昆仑狂者仰头哈哈笑道:“放心,玉娟,莫某不应则已,一旦答应了,受人所托,即便送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既然昆仑狂者都这么说了,段玉娟还能如何想呢?于是,她便拜别昆仑狂者,安抚好依依不舍的商金凤,暂行离开了绝情谷。
昆仑狂者带着商金凤目送段玉娟离去,商金凤抹着泪,问莫无言道:“无言师伯,小姑姑她,会有事吗?”
昆仑狂者心怀怜悯地道:“她此生所受的磨难已经够多了,为了情义奔波劳累,还毅然断手救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此番离去,必是吉人自有天相。”
商金凤也在心里祈祷着,对她而言,段玉娟和第二个母亲有什么分别吗?
再说那商振佳,他来到中原后,到处打听段玉娟和同胞妹妹的下落,没问出什么头绪,倒是听说近日各大门派要去绝情谷向昆仑狂者借用滴血神剑,他心想,到时绝情谷一定聚满了武林中人,段玉娟出自武林,若是到那里去问明下落,岂不更好?于是,商振佳便一路西去,赶往西方昆仑山脉。
此时他正在一个地处偏远的小村庄走着,回想和那陌生少女的轻轻一吻,回想少女那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脸蛋,回想她隐隐透着的一股迷人幽香,丝丝缕缕,清凉怡然,怎不叫人回味无穷?所以,年少懵懂的少年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涟漪。
商振佳甩了甩头,似乎想把心中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开,他心道:“我没事老想着那个泼辣女子干嘛?分明是她骄横跋扈,我去亲她正好能戏弄她一番,叫她受些教训,好收敛一点,只是……”
商振佳想了想,剪不断,理还乱。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忽听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奔腾之声,待他转头去看时,却是黑压压一大拨慌乱的兵马冲这边奔来!
商振佳隐隐能从那群人里听到心惊胆战的叫喊声:“金兵来啦!金兵来啦!咱们快跑啊!”
大拨人马从商振佳的身边穿过,一路丢盔弃甲,更扬起一阵尘土风暴,商振佳漠然望着他们向旁边的村庄奔去,再去看地上被他们扔掉盔甲和旗帜,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商振佳望着仓皇逃窜的宋军,便在心中道:“师父说得真对,赵家皇帝如此,手下如此,宋军焉能不败?”
商振佳用有些鄙夷的目光望着远去的兵马,正欲转身,却听身后大声疾呼道:“弟兄们!既然金狗咱们打不过!不如顺道洗劫一下这个村庄,各取所需啊!”
宋兵闻言,纷纷响应,便如同一群蝗虫般朝着远处的村落扑去。
商振佳本来是不打算管这事,但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从前商家堡被歹人寻仇洗劫时的场面,忽然之间,这少年便愤怒了,他握紧拳头,皱着英眉心道:“这些欺软怕硬的杂碎!和双刀帮那些歹人有什么两样!”
如此一想,商振佳便再无犹豫,紧追了过去。
再说段玉娟离开绝情谷,本打算向西而行,但又见西路昆仑山脉太过崎岖,单笔的她实在不好翻越,便改从东南而下,走到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很穷,仅有一百多户人家,处在丘陵之间,由于宋金两国连连交战,这里的男丁都被抓去入伍,又因为国与国之间穷兵黩武、赋税繁多,此地多是些老弱病残,靠着几亩土壤贫瘠的田维持生计,尚还饿一餐饱一餐。
段玉娟本就是个心善的侠女,见到田园荒废、草屋破败,不免心里有些难受,她正走着走着,忽听村口传来一声:“弟兄们!抢啊!要钱粮抢钱粮、要女人抢女人啊!”
话音刚落,但见一群黑压压的、如狼似虎的宋兵冲进了小村庄,他们进来以后就再不管别的,分散进到屋里抢夺粮食、奸污妇女,光天化日之下,其手段竟比金兵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玉娟没办法将他们全部制止住,但她很是看不惯宋兵的所作所为,便抓住其中一个从民居里往外搬运粮食的宋兵,喝叱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这里是大宋的国土,你们也是宋人,怎么可以对自己受苦受难的同胞下手!你们的良心何在!”
“良心?”宋兵一把推开段玉娟的手,继续搬运粮食,道:“老子的良心早被金狗吓破了,我们在外受苦打仗,拿点自己应得的怎么了?你看看临安那里的贪官秦桧,他都贪成那样都没人抓,凭什么我们不能贪啊!”
段玉娟正打算理论,这时,另一个宋兵却是在狠命抢一个七旬老妪手中的两根蜀黍棒。
“不行啊,军爷!”老妪声嘶力竭地道:“这是给我孙子吃的啊,您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吧!我孙子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蜀黍是咱好不容易从邻村借的,你要是吃了,他可怎么活呀!”
“松手!给老子松手!”宋兵很不客气地骂道:“老东西,别要我动手!我们在前线打仗,你们本来就要提供粮食,别在这里唧唧歪歪!小心老子打人了!”
既然是孙子的救命食粮,老妪怎肯轻易放手,她一只手揪住那蜀黍棒,一只手死死拽住宋兵的衣角,老泪纵横,一叠声地道:“军爷您发发慈悲吧!军爷您发发慈悲吧!”
“滚开!”宋兵不耐烦地踢了那老妪一脚,正中老妪心窝,老妪本是瘦弱身子,如何经得住官兵这么一脚?她如同一个树桩般滚了出去,仰倒在地,登时便断了气!
宋兵先是有些惊讶,而后还是跑过去抢了老妪手里的蜀黍,顺道骂一声:“老东西!叫你松手你不听,活该!”
段玉娟偶然见到这场面,心里便连理智都快绷断了,她低着头,右手紧紧抓着白玉剑,朝那抢夺蜀黍的宋兵走了过去。
宋兵抢了蜀黍过来,两眼登时冒起了绿光,他便蹲在地上埋头吃蜀黍,吃着吃着,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个冰凉的物件架了上来。
“把蜀黍放下!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段玉娟柳眉倒竖,狠狠地说道:“连金狗都比你们好!起码他们不会残害自己的同胞,而你,为了两根蜀黍竟然害死了老人家,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宋兵很是怕死,慌忙把蜀黍扔到地上,举起双手,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见是一个花容月貌的侠女,这才稍稍有些缓过神来,面色犯难地道:“小娘子,何苦呢?你要是肚子饿,我分你吃一点也成啊!我们跟着李将军打仗,连连败退,喝了一个月粥,现在连吃的都没得了,不抢不行啊!”
“那就可以杀人吗!”段玉娟质问道:“那老人家分明对你说了,这蜀黍是救她孙子命的,你现在吃了,便是活活害死两条人命!”
宋兵慌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那老家伙……不,那老太婆不是我有心杀的,只是非要和我抢,我肚子又饿,情急之下就踢了她一脚,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打……”
“闭嘴!”段玉娟一声怒喝,宋兵停下解释,垂下头来。
正当此时,村西头那边,带头的一拨宋兵背着几个妙龄姑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饥渴的宋兵,有的手里拿着装米的破袋子,有的肩上还扛着被宰割过的黄牛肉,还有的更是拖着一大袋棉被衣物从屋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宋兵本来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忽见段玉娟用剑对着自己的手下,便面色一僵,问道:“怎么回事?”
段玉娟面对这些五大三粗的宋兵却是毫不畏惧,挺起胸膛对他们道:“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还不滚出村子去,还这里一片清净!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哼!什么天打雷劈?”为首的宋兵一手扛着拼死挣扎的妙龄少女,大拇指朝自己一指,蛮横无理地道:“老子就是天!都快饿死渴死的人,还讲什么狗屁王法?”
“你们!”段玉娟怒从心中,把手中的白玉剑朝着宋兵们一指,道:“你们若想从这些乡民手里抢夺东西,须问过我手中的白玉剑!”
众宋兵一愣,身后的宋兵问为首的宋兵道:“大哥,她是什么人啊?说话很了不起似的?”
为首的宋兵将双手环于身前,问道:“对,你算老几啊?”
段玉娟愤恨地道:“我乃北莽圣手萧青峰的入室嫡传弟子,段玉娟段女侠是也!尔等欺善怕恶的禽兽,快快放下东西和人,自己滚出村庄,莫要我大开杀戒!”
宋兵闻言面面相觑,为首的宋兵更是一怔,道:“段玉娟?没听过?北莽圣手?什么东西?”
这时,身后就有人道:“老大,既然没听过,很可能是金狗那边的人!”
为首的宋兵恍然大悟,道:“对啊!一定是金国派来的奸细,不让我们抢夺粮食,目的是为了饿死我们,好不战而胜!”
“高见!”在场之人尽管都知道这个理由很是牵强,真可谓“莫须有”。
“你就是金国奸细!”为首的宋兵怒指着段玉娟,气势汹汹地吆喝众人拿起武器。
段玉娟被宋兵反咬一口,真可谓羞愤难当,她握紧了手里的剑,却无论如何没有挥出去的动力。
宋兵却似豺狼虎豹般涌了上来,更有宋兵发现了段玉娟是个独臂之人,便戏谑道:“哎哟哟!金狗就是金狗,奸细派个女的就算了,还是条断手的狗,丢脸哟!”
宋兵仗着人多势众,将段玉娟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段玉娟到了这步田地却还不想滥杀人命,就在此时,但听远方传来一声疾呼,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