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第二十三章 猜测（1 / 1）
第二日一早，曙光透过窗户，照在酒寮的桌子上。聂子期与西门环都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这间酒寮习惯了酒客彻夜饮酒，是以夜里都不关门。聂子期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看到西门环睡得正香甜，不愿惊动她，又怕她着凉，向掌柜借了件披风，为西门环盖上。想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此突然，不管是失是得，都恍若是在梦中。他本总觉得心中有忧虑，可是什么却又说不明，一看到西门环，仿佛所有的忧虑都烟消云散。他望着西门环，淡淡地笑了笑。
西门环也悠悠醒转，见到聂子期正望着她，故意眨了眨眼睛，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又没有写字。”又看到身上的披风，问道：“你给我披上的？”
“是呀，我没有携带披风，怕你着凉了，所以，向掌柜借了一件。”聂子期如实地道。
西门环见聂子期如此细心的关心自己，心里甜丝丝的，却不愿表现出来，故意噘起小嘴，道：“下次给我披，要用自己的衣服。”
“知道了。”聂子期轻轻一笑，接过披风，还给掌柜，复又返回座位。
“对了，你今后有何打算？”西门环正色道。
“还没想好，不过眼下，先给你解毒要紧。”聂子期道。
“你就不想查出是谁要陷害你？”西门环追问道。
“说不想是假的。”聂子期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西门环想了想，问道：“你师傅临终前有没有交待什么话？”
聂子期边想边说道：“师傅给我讲了‘无影剑’的秘诀……说要平息武林纷争……还说自己好像中了慢性毒药……最后将掌门之位传我……对了！他临终前说要我提防一个人……”
“上官弘基！”西门环道。
“不错，你怎么知道？”聂子期奇道。
“我早看他不像好人，昨晚也就他逼得你最凶。”西门环道。
“越明显的反倒不一定。”聂子期忧虑着道，“不过很难说。”
西门环轻轻皱起眉头，问道：“你昨夜说亲眼看见韩真人自断经脉而死，他们何以冤枉你杀了他？昨晚我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子期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如此。”西门环轻轻点了点头，边想边道：“看来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你。你师傅临终前说自己中了慢性毒药，可能他知道是谁下得毒，只是没有揭穿；或许这个人正是上官弘基，所以你师傅让你提防他，这样的解释很合理。”
聂子期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昨夜的黑影……”
“应该不会是他。”西门环道。
“何以见得？”聂子期追问道。
西门环忖度道：“以我昨日对上官弘基的观察，他的武功和轻功都应在你之下，不可能将你引出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转回禅室，用貌似无影剑的剑法刺韩真人，再召唤大家前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办不到。所以，那个黑影极有可能是他的同谋。对了，昨晚，是谁第一个发现韩真人的尸体的？”
“不知道。昨晚我回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在那里了。”聂子期摇头道。
“行动如此迅捷，看来是早有预谋的。”西门环想了想，道：“说不定北堂平扬就是他的同谋。以他的武功和轻功，要做这些事太容易了。而且，他不来就没事，一来就出事。”
聂子期却不以为然道：“北堂平扬号称‘平官侠士’，平时行侠仗义，隐居世外，不与世俗争长短，不会是他。”
“人不可貌相。”西门环道：“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聂子期摇头道：“昨日要不是北堂平扬，只怕我此刻要被关在韦萧派的地牢之中了。而且昨晚，上官弘基与他说话时的神态，感觉他们不像同谋。”
西门环若有所思地道：“也或许上官弘基的同谋早就混入了韦萧派内，只是众人都没有察觉而已。不论如何，在事情没有查明真相之前，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害你的人，包括你的师妹在内。”
聂子期一时无语，他听得此话，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在忧虑些什么。西门环处处为他着想，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一旦真相查明，可能害他的人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熟识的人，他突然有一种惧怕，害怕真如西门环所说。不只师妹，韦萧派的任何一个人要害他都会令他痛心。他低下头，缓缓地道：“我不想查了。”
“什么？”西门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难道不想还自己清白？不想带领韦萧派发扬光大吗？”
“我当然想！可是不论害我的人是谁，都极有可能是我的朋友，是我最熟识的人，就算查明真相又能怎么样？”聂子期有些激动，他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何况，我并不想当什么掌门，虽然我希望韦萧派能够发扬光大……我将掌门印信交给了大师兄，虽然师傅不放心他，但是我觉得大师兄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办起正事来还是心中有数的，由他带领韦萧派，我也放心。”聂子期话锋一转，说道：“不如我们以后浪迹天涯，或者像你大哥那样隐居世外，如何？”
西门环虽心有不甘，但想想也对，自己一门心思的想查陷害聂子期的真凶，可是全然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她明白聂子期此刻心里的痛，他既然肯放下，自己又何必执著？但……他真的能放下吗？
沉默间，忽听镇上有居民大声嚷嚷。聂子期与西门环忙上前去问究竟。只听那人急道：“大事不好了！金狗南下，一路烧杀抢夺，眼下就要攻到这里了，能逃的快逃吧！”宋人历来对金人恨之入骨，听说金军南下，骂声连天，怨声载道。可皇帝、将士都没辙，自己这种小老百姓除了苟且偷安，又能做什么呢？有的听此说，慌忙回家收拾行装准备出逃。
“现在终于知道大宋为何会衰败。朝廷腐败，民心涣散，‘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不败才怪。”西门环长期居于萧叶谷，与世隔绝，国家的生死存亡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换一个统治者而已，是以随口说来。
聂子期看着慌忙逃窜的人群，感慨道：“皇帝昏庸无能，遣散援军，罢免李大哥的官，却重用李邦彦那样的乱臣贼子，弄得如今民不聊生，连都城都要毁丧敌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不知他们此时心中可存有悔意？”
“哼！悔意？我看是被狗吃了。那些皇家贵族只顾自己贪图享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我看徽、钦二帝怕是故意要向金求和。他们是当朝皇帝，就算被掳去，也不过被软禁起来，照样不愁吃穿，哪明白这些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大宋子民？”
“唉！国破、家亡，什么都让我遇上了……”聂子期长叹了口气，冷笑道。
西门环看了看聂子期，又看了看慌忙逃窜的人群，意味深长地道：“国破家亡的又何止你一人……”
“其实，宋人也好，金人也罢，虽不同族，但却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为何大家不能和平相处，令百姓安居乐业，一定要争夺疆土，斗个你死我亡不可呢？谁多得一分，谁少得一点又如何？百年后归于尘土，不过是占那一块几尺见方的土地罢了，留下的也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做这许多不义之事，何必呢？”聂子期摇头道。
西门环笑了笑，道：“如果每个皇帝都像你这么想，天下间就不会有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