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第二十二章 诉衷肠（1 / 1）

下得山来，已近三更，市镇上家家闭户，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听见打更的时不时地敲锣声，更显出黑夜的宁静，街道的凄清。

聂子期漫无目的地走着，西门环很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可是毕竟自己并未遇见过这样的事，不知如何劝慰好，只悄悄地跟在后面。

不知又走了多久，到一处酒寮前。只见酒寮中尚有几个嗜酒贪杯或心情郁闷之人兀自饮着酒，有的已醉眼惺忪，有的已醉倒在桌上。聂子期停下了脚步，并未转身，轻声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西门环低着头走着，未想聂子期突然问话，微微一惊，想了想，笑道：“当然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个酒寮。我们把酒言谈，还感叹相逢恨晚呢。”

“今日能否再陪我喝点。”聂子期道。

西门环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进了酒寮，要了坛上好的女儿红。

几杯下肚，聂子期打开了话匣子：“我从小不知父母为何人，自三岁起便跟随师傅。师傅待我比亲生父亲还要好，他很关心我，不只教我武功，还教我圣贤之言，教我如何做人，可是今日我眼睁睁地看他自断经脉而死，却束手无策，我真是没用！”说着，用手用力捶打着自己。

“你不要这样，我会很难过的……”西门环伸手拦着他。

聂子期缓缓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明月，月亮只露出半个影，孤零零的挂在没有星星点缀的夜空，突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叹道：“以往每读到苏轼的《卜算子》，便觉太过冷清，我总不大喜欢，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我却总想起这首诗：‘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唯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当时，苏轼遭受政治迫害，被贬官黄州；而今日我却遭同门遗弃，流浪漂泊，当真是景不同而境同啊！”

西门环刚想说句话，只听聂子期接着道：“如今师傅已故，我又被迫离开师门，我觉得自己就好像那孤鸿一样，形单影只，无安身立命的栖息之所了。”

“怎么会，你还有我呢……”西门环望着聂子期，眼神无比的柔和、清澈。

聂子期将视线转向西门环，饱含深情地望着她。忽而又将视线移开，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想，如若你不反对，我征得师傅同意，便到萧叶谷向你提亲，可如今……我自己以后都要漂泊度日，又怎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不怕！”西门环坚定地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不让我离开……”西门环从未如此相信过一个人，此话一出，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聂子期又一次将视线转向西门环，注视着她，他第一次听到西门环说这样的话，他的心中猛地一阵触动，好像那颗濒于颓丧的心找到了一个平静的港湾，就算前途再黑暗迷茫，他也不怕，因为他知道，总有一个人会为他守着那一盏灯，支持他、相信他，鼓励他渡过难关。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可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竟为受了一点挫折而沮丧失望，他不该这样的，就算为了西门环，他也应该振奋。他又使劲摇了摇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突地抓住西门环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眼神带着无比的坚决，好像要告诉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决不让你受一点苦！”西门环也望着他，那是信任，是鼓励，也是坚决。此时此刻，两人的心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二人都暗暗下了决心：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把二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