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第三十三章：美人如玉（1 / 1）
“之前我跟白叔叔和我娘说过的话，还有跟灿星坦白的话和那日讲的内容八九不离十，”明皓月说着顿了顿，“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我告诉他们萌萌的亲爹是楚和风。其实，这话也不算假。”
乌青禾疑惑不已，那到底……
“我都没骗他们，只不过分别同他们说的时候，我都不同程度的隐瞒了一些事实。”
“总之——按照概率算，是和风的孩子概率高得多，但是我也不敢确定一定不是倾蘋，毕竟中间也就隔了不到十日——”明皓月说到这里突然挠了挠头，苦恼道，“连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确定，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哪敢到处去讲。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亲子鉴定，唉……”
虚掩的木门被毫无征兆的推了开去，一丝寒风吹了进来，冷得背对门口的乌青禾一个哆嗦。
他扭头一看推开房门之人，惊得“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人风尘仆仆的跨步而入，向来整洁干净的银灰色衣袍都有了褶皱，发梢还沾着未落的雪花。
饶是如此，他那精致的五官和优雅而特别的气质，还是让他就像白雪化形而成的精怪，美得不似凡人。
他没有回头，反手将门关了起来，将漫天风雪和凌冽寒风都隔绝在外。
“……和风？”
明皓月脑子里一片空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的人。
乌青禾看了看楚和风，又看了看明皓月，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道了句：“我去瞧瞧萌萌午睡醒了没。”
论及知情知趣，乌青禾绝对比大多数人都做的好。
他何时走的，何时合上了门，明皓月都没有太多的印象了，从楚和风一进门，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半年前她突然病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有一天，终于发展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她那个时候除了想尽办法瞒着所有人之外，就是担心。
担心他要是再不回来，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到今天，他已经走了整整三百二十八天……
楚和风定定的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她的模样，太多浓烈得快要炸开的情绪在他眼眸中酝酿着，比墨色还要凝重。
沉寂在窄小的空间内持续蔓延。
他忽而垂眸片刻，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淡然的模样，柔声问道：“近来可好？”
明皓月猛地一回神，对自己之前走神那么久的行为感到有些尴尬，连忙点点头，请他坐到床边之前乌青禾坐的椅子上。
两人像寻常好日未见的好友一般，气氛安宁的互相寒暄问好，面对面的聊些轻松愉悦的话。
一个只字不问对方为何突然不告而别，另一个也当没看见面前之人已病入膏肓的模样。
似乎这样，就能当做所有的一切都未发生一样。
这般不约而同的自欺欺人。
“……前些日子，我去余州时遇到了西门神医，他还请我向你问好，说有任何帮得上忙的，随时一份信件他就会赶来。”
“张……神医啊。那家伙，倒是个心肠不错的人，咳咳、咳咳咳……”
明皓月说着说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了，咽喉中滚过一阵腥甜。
她眼眸一闪，刚想不动声色的咽下去，谁知更强烈的血腥味汹涌而来挡都挡不住，憋得厉害了，鲜血从耳鼻渗出，弄得满脸都是，看上去十分可怖。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默默的吐槽，人家小说电视里的女主咳血吐血那叫一个唯美，跟生产花瓣似的，怎么轮到我头上就变成了灵异搞笑片，囧死了好嘛！
她一边想着，一边弯着唇角笑了起来，任由殷红的液体滴落在浅蓝色的被子上，晕成一小团一小团蓝紫色的污迹。
那笑容挂在那张苍白得病态，又染满了鲜血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楚和风也不知是被她吐血吓得多了些，还是对她的笑更为震惊，忙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瓷瓶，将瓷瓶中的小药丸喂到明皓月嘴边，急急道：“快吃下去！”
明皓月配合的很，随手捞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接过药丸就咽了下去。
或许是那枚药丸起到了作用，很快血便止住了，连带着气色也好了些。
她刚想问这药是什么还挺好使的，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个一贯沉稳冷静，就连天塌下来了都不会变变脸色的人，竟然抖得不成样子……
虽然吐了血，身体状况十分堪忧的人是自己，但她总有一种想要劝慰抱着她的人，让他不要害怕的冲动。
他是真的怕了，怕得已经顾不上掩饰住他的心慌和软弱，也再也顾不得从来在意的要死的那些自尊心和小算计。
有生之年，有本事让这人也失了方寸一次，也算是值得了。事到如今，不如趁此机会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吧。
明皓月这样想着，便缓缓开了口：“……之前，我和青禾说的话，以你的内力，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吧？”
楚和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楼得更紧了些，一只手也被一道温柔的力度细细圈住，细长的手指牢牢将她的手握在。
微冷，甚至起了湿汗的一只手。
“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与他水火不容，既然不能确定，与其让大家都为难，还不如一直骗你萌萌是师傅的女儿。正好师傅练了那飞华碎玉功，再无心人间情爱，也不会成亲生子，索性大方的帮我背了这个黑锅。我以为，这样能让你好受些，谁知弄巧成拙，才有了后来在蘅桥边的那一幕。”
明皓月耳畔忽然传来楚和风重重的叹息声。
“……抱歉，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她自然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这个傻瓜……
又不是你的错。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般温柔缱绻，又伤心不已的语气。
她终于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楚和风回来后不久，为了让明皓月在更舒适的环境下养病，便把他们都接到了自己原先的大宅子里。
随后数日，明皓月半坐在床上，托腮望着为了她查遍能找到的所有的医书的楚和风。
清俊的眉，长而浓密的睫毛，挺拔精致的鼻子，因为沉思而微微抿着的薄唇，还有双哪怕用世间最华丽的辞藻也形容不了，再怎么看也看不腻的眼睛。这般容貌，当真是美人如玉。
世人都说，薄唇之人最是薄情，大概薄情是美人的特权吧。
楚和风开口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他指着一页纸道：“这计药方我斟酌了许久，还是觉得最为妥帖。往后你每天按时服上一些，身体会慢慢康复的。虽说以后都离不了用药，倒也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要是真的能活下去，从今往后都变成药罐子倒也没关系，就怕是空欢喜一场。
明皓月无奈的想着，也不好辜负他的心意。
于是她笑眯眯的点头道：“都听你的。”
楚和风瞧她变幻的神色，便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也未点破，很快转移了话题。
“再不久就要开春了。谭小姐他们陆陆续续都会来，你可千万要快些好起来。”
明皓月一听谭灿星的名字就来了精神，桃花眼都笑弯了起来，抱着软软的被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对哦，我还和小星星约好了今年一起启封那坛子杏花酒呢！也不知道她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小师弟居然要回老家去。这个傲娇的哈士奇，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个什么劲……”
楚和风有那么一瞬间不太高兴，立刻不着痕迹的化了开去。
有时候，皓月对谭小姐的过分的关注和在意，真的让他想不多想都不行。或许，他这辈子最大的情敌不是已经故去的那个人，也不是宁京城里那个，而是那位谭灿星吧。
远在塞北刚刚升了官的谭归德司戈（注一）正在和战友们嘚瑟，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明皓月的脸色还是老样子，跟白纸一样白，人也没见长肉，还是比寻常人瘦上许多，看着很是弱不禁风，周身都是挥散不去的浓郁的药味。
但她渐渐的也发觉，自己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能正常的下床走动，偶尔没风的时候也可以出去逛逛街什么的，脸上的死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逐渐不见。
明皓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忽而一笑。
要是老天真的愿意再给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那件迟了三年多的礼物，也该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