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第十一章：前夫你好（1 / 1）
卓烈阳就像不久之前的厉无痕一样，来过，又走了。
人的生命历程就是这样。不停有人经过，不停有人离开，不管是亲朋好友，父母子女，还是恋人夫妻，都只能陪着你走一段路。
孤独一人来到世上，然后又孤独一人离去，这是再伟大或者再渺小的人都控制不了的开端和结果。
没必要太难过，聚散离合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对于明静还活在世上的事，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又失望，姑且安静的等着卓烈阳的消息吧。
至于那天和卓烈阳争辩过的姬银岭的事……
他是一个复杂的人，不同人眼中的他都是不同的。然而在她的眼里，她对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无论听到再多关于他的不好的事，都讨厌不起来，真是奇怪啊。
明天一早有课，萌萌的小床搬到了的乌青禾的房间里。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了。
今天，是卓烈阳说的，“他”和宋玫成亲的日子。
大约已经过了子时，明皓月抱着被子辗转反侧了至少一个多时辰。
她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翻身坐起，披了一件较厚的外衣，走出了大门。
她沿着窄窄的巷子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许久。
头顶的月光很亮，月圆如银盘。
已经到十五了吗？
一阵凉风袭过，明皓月将身上的外衣裹得紧了些，视线从月亮下移，落到了前面的墙上。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是冷得意识都清醒了些，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脚下是江南随处可见的青石板路，眼前那道银色月光下黯淡白色的围墙都算不上特别；甚至墙上爬着的已到了花开末期的蔷薇，也不是多么难见的场景。
可如果眼前的一切再加上细雨和琴声，就和前些天叫她哭得快要断气的梦境一模一样了。
这是哪里，从来没见过，我为什么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到这里来？
她紧张得心中砰砰直跳。
是不是该离开，还是该绕过白色的墙，进去看看，有没有一人在抚琴……
她鬼使神差的迈开了步子，走了十数米，上了年头的宅子红漆有些掉落的大门近在咫尺。
难不成真的有人住在里面——
她一边想着，一边试着推了推大门。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吱呀一声大打开了。
大门后面是与其他江南园林截然不同的布局。映入眼帘的便是曲折的长廊，长廊两侧是辽阔的池塘，长廊的尽头连接着一座精致的五角亭，和亭外已经枯萎一片荷叶。
五角亭内，放着一张五弦古琴。
明皓月怔怔的坐在古琴面前的凳子上，将手从琴弦上抬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自己现在的模样，长发披散着，身上穿的是雪白的中衣，披着的也是白色的裘衣。
她猛地缩回手，突然意识到，梦中那个人，原来是她自己！
明皓月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得跟一百只毛线球扯在一起一样，理到天荒地老也理不清。
她蓦地一抬头，发现不知何时，有人直直的站在她在梦中站着的位置上，怔怔的看着她。
我肯定是在做梦。
要不然就是困得出现幻觉了。
她心想。
那人却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朝着亭内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尖上。
她想起，十几天她才跟卓烈阳毫不犹豫的说的那句“当然放下了”。
她想起，那一年她在笔砚坟前第一次袒露心迹，说出此生此世唯一爱过的人的名字。
一别经年。
“楚和风？”
她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尾音都在抖。
好像，不是梦……
要是真的像卓公子说的那样，我娘还活着，我们之间也没有太多的深仇大恨了吧？
明皓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大气一些，跟“前夫”正常的问个好。
“近来可好？”
楚和风伸出手指，似乎想要碰一碰眼前人的头发，指尖一颤，又收了回去。
他微微一笑，笑靥暖如春风：“很好。”
这个人，笑起来真是好看得不行。
不管再看多少次，她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明皓月被他笑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心跳如鼓，结结巴巴道：“……那、那就好。”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这会儿了你人还在这里，所以，和宋大人成亲的是云公子吗？”
楚和风原本神色一直十分平和，听到这一句神色微变，眼底突然闪过一道暗光：“是。”
“哦，挺好的。宋大人人不错。”
楚和风静静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皓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准备开溜。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错身而过的时候，手腕被他一把抓住，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明明两个人的皮肤都是冰凉的，碰在一起的时候，居然让明皓月产生了一种烫得快要沸腾的错觉，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的是你？”
手腕真的好疼，明皓月忍不住皱着眉头道：“你放手！”
楚和风像一座雕塑一样直直的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
他那平静之下暗潮汹涌，绝望和狂喜交织的眼神，让明皓月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皓月。”
他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有些不稳，另一只手轻轻的抬起，落在她的眉眼上。
可以碰到，暖的，手掌心手腕的脉动也是真实的，和自己的心跳声混在一起，混乱又清晰。
“你还活着。”
明皓月能清晰的感觉到，不止是他的声音，就连他的手指，还有肩膀都在发抖。害得她也跟着发起抖来。
两个人都快到颤栗的心跳声，太可怕了！
他说，我还活着，意思是他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那之前为什么他还那么习以为常的表情跟我说话，还对着我笑……
等等，他为什么会习以为常，他身上奇怪的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楚和风，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
楚和风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犀牛角。”他顿了顿用笃定又似叹息的口气道，“你真的还活着。”
犀牛角！
三个字而已，明皓月就什么都明白了。
该聪明的时候笨，该笨的时候又聪明，只恨自己怎么这种时候脑子反应这么快！
“你疯了吗，把犀牛角当檀香烧，也不怕脑子被烧坏！”
明皓月说的明明是责备的话，语气也很不客气，但还是让他听出了其中的关心和紧张。
她的心思，从来都不用猜。
太明显了。
“你告诉过我不少事情，这只是其中一件。”楚和风说着顿了顿，“时灵时不灵，过去近半年的日子里，真正能见到你的次数也不多。”
明皓月听得心悸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不跟他讲《灵魂摆渡》里的故事了，楚和风居然也有发疯的时候……
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得用力挣扎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可以。”楚和风答应的爽快，声音很温柔，“我可以放你回去，但是你也不能再躲了，你已经躲了一年多，别再躲我了，好不好？”
明皓月被他温柔但强势得的语气弄得有些暴躁，几乎都要吐口而出：我不！
抬头一看楚和风的表情，又默默的把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现在的楚和风已经熏犀牛角熏得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不能跟他来硬的刺激他。
“知道了。可是——”明皓月顿了顿，“你也不能打扰我的生活。”
楚和风轻笑出声：“好，我答应你。”
明皓月如约没有回家就收拾包裹逃跑，也没有把楚和风出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要不是手腕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她都要以为昨天晚上的一切又是一个梦境罢了。
学堂里，孩子们正在全神贯注的做这个月的测评试卷，她坐在讲台上发呆。
有些时日没有出现的校长轻轻敲了敲学堂的木门，指了指门外。
明皓月闻声猛地一回神，走了出去。
刚一出学堂，看见校长身后几米处站着的人，她一下子有些忍不住，低吼道：“你怎么来了？！”
校长看了一眼明皓月，惊讶道：“原来于先生认识楚先生，看来我不用为两位介绍了。”
明皓月未免校长起疑，憋着一口气尽量忍耐道：“校长，他来干什么？”
校长理所当然的解释了起来：“今天一早账房的唐先生突然跟我说有要事要请辞，说什么都不肯留下。辛亏楚先生来得及时，答应做我们学堂新的账房先生，不然过不了多久就到年底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和风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又是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欠扁表情，太讨厌了！
前夫你好，前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