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三章：故人现身（1 / 1）
明皓月心底砰砰直跳，一面佯装淡定的往转角处的视线死角走去，一面留心身后的动静。
直觉告诉她，身后那人是故人。
可是，她也说不清希望他或者她是谁，或者希望那人不是谁……
她将身体顺势贴在墙角的另一侧，静静的等待着那人从转角处现身，做好随时逃跑或者反击的准备。
一抬眼，她便看到了来人。
悬着的心放下，又紧了起来。
他一身浅蓝长衫，纱冠束发，还是九华派初始弟子常见的装束。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英气俊秀的五官轮廓渐渐明朗，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铮儿……
她无声的喊了句，惊觉眼眶有些湿润，连忙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情绪压了下去。
巷口那树樱花正值花期，粉色的花瓣散落一地，铺成了一片粉色的花毯。也不知宁京城里那满街的樱花树是否美景如当年，抑或被春雨打湿，零落在街角？
鼻间都是樱花的淡雅清新，数日不见的明铮红着眼眶盯着她看。
有些人，并不是不见，便不再挂念；有些事，也并不是逃避，就能真的当做不曾发生。
那年她做过的芳华一梦，她以为自己醒了过来，却不知紧接着又是另一场大梦。
恍惚间，又想起那一日九华山上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场景。
满眼的寒光闪过，那些星华般耀眼的光芒便落在了自己身上。
鹤发童颜的九华派掌门人出剑的速度太快，刹那间她连疼都来不及，只觉得冷。从身到心，彻骨的冷冽。
她那一剑明显是下了死手的，至于为什么自己能够活下来，到现在都是个未解之谜。
“……还好吗？”
过了许久，明铮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她。
明皓月愣了眨眼不到的功夫，点了点头。
他又忍不住问道：“那孩子，真的是师祖的骨血？”
年迈掌门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明皓月胆敢犯下如此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重罪，无痕，还不速速将这孽徒处死，以儆效尤！”
明皓月死死的掐着手心，抿唇不语。
“我不问了，再也不问了！对不起，对不起……”
明铮见她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不停的重复着道歉的话，最终忍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明皓月突然想起来，眼前的明铮，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在街上任人欺凌，仓皇无助的孩子了，更不是上九华山之前那个全心全意信任她、依赖她的小弟弟。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心中的是非对错。
任谁突然发现身边的姐姐，趁自己师祖走火入魔之际同他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还逼迫师祖生下了孩子，都会接受不了吧？
更何况明铮当日并未伤害过她，他只是冷静的站在一旁，和其他九华派的门人一样袖手旁观罢了。
眼前的少年哭着对她说抱歉的那一刹那，心底仅存的那点不被信任的痛苦和失望都淡了下去。
那件事，原本就怪不得任何人，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结果。
她释然一笑，反倒是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明铮来。
“过去了。傻孩子，都过去了……”
···
明皓月刚刚出门不久，尹承念便跑来敲响了她家的房门。
乌青禾抱着萌萌打开了大门，狐疑的问道：“你是，哪位？”
尹承念看了一眼乌青禾怀中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小婴儿萌萌，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面若女子，气质略有些阴柔的……年轻男子，微微一怔方才回答：“我是县衙里的衙役，名叫尹承念。请问于先生在家吗？”
“她出门打酱油了。”乌青禾细声细气的回道。
等到打完酱油的明皓月和明铮回到家里时，尹承念早已在大厅等得心急火燎了。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乌青禾和明铮同时惊讶的望向尹承念。
尤其是明铮，思来想去都想不起眼前这位“师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有，旁边那个手里抱着婴儿，长得雌雄莫辩的家伙又是谁？
难道，他才是孩子的亲爹，之前真的是个误会……
这三人彼此都不认识，明皓月只好一一介绍道：“这位是乌青禾，这位是明铮，你们应该都听我提过对方的名字。而这位，是堰水县衙的衙役尹承念，也是我以前在宁京上学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弟。小师弟，以后别再喊我师姐了。”
尹承念乖乖的点了点头，立刻改口：“好的明姐！我昨天回去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明姐的娘亲是前朝的丞相明静大人呢！”
明皓月真想一巴掌往眼前这只二货哈士奇脑袋上拍去！
她一字一顿道：“别、叫、我、明、姐！我又不是四、五十岁的大妈！以后就喊我于先生！还有——”
她说着快步走到了尹承念面前，冷冷的盯着他。
“我的名字，还有我娘是谁，你告诉别人了吗？”
尹承念被眼前人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磕巴了一下：“没、没有……”
“那还差不多。”明皓月挑眉，“不许告诉任何人，连你的父母双亲都不能说。否则，铮儿——”
从进屋起就一直沉浸在“那孩子的爹到底是谁”的谜团中不可自拔的明铮这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从背后迅速抽出一把长剑，“嗖”的一下将冰凉的剑身架在了尹承念的脖子上！
为了弥补小师弟内心受到的巨大创伤，顺便向县令陈钏敲诈一笔劳务费，明皓月最终还是答应了帮他们查案。
当天酉时，尹承念照明皓月交代的那样，抱着县令大人从自己腰包里忍痛掏出来的五十两雪花银，直直站在卫宅案发的茅厕旁边等她放学过来。
不过多时，一道杏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
尹承念眼前一亮，来了！
“于先生！”
明皓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立刻四处查看起来，边看边问：“案发之后，现场没被破坏吧？”
“没有没有，这几日杨捕头一直叫两名同事轮流守着案发现场，除了人头……”想起那个人头，尹承念表情有些痛苦，“除了人头带回县衙保管了，别的都没动过。这里我们已经翻来覆去查了很多次了，没有任何线索。”
明皓月没有吭声，将茅厕有些松松垮垮的门板打开上上下下瞧了瞧，又绕着茅厕外围看了一圈，捏着自己的下巴低头沉思了片刻，转身朝着茅厕背后的一排高大的槐树下走去。
“于先生，你去哪儿啊，案发现场就在这里！”
“案发现场？”明皓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尹承念，“这些天，官府只找到了受害者的头部吧？”
“对啊，到现在也没人认出来受害者的身份。”
“你认为，一个人，能不能只长一颗头？”
尹承念闻言一震：“当然不能。我明白了，这里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如果能找到受害者的身体，和真正的受害地，案子说不定能有新的线索！”
明皓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还不算太笨。只不过——”她目光一转，看到其中一株槐树，神色很快变了，“恐怕受害者的身体已经来不及找回来了。”
尹承念连忙走上前去：“什么意思？”
明皓月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那株槐树面前蹲了下去，树下的泥土果然有刚被人翻新过的痕迹。
“过来，帮忙找东西。”
“哦哦！”
很快，泥土里翻出来一根有些破损的红绳。
那红绳埋得并不深，埋的那人似乎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心绪不太稳定，随意揉成一团就埋下去了。
尹承念不禁有些奇怪道：“不想要这红绳，扔了就是，为什么还要专门埋在一棵树下呢？”
明皓月将红绳捧在手心，问了个和案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知道，为何志怪小说里所有的树木中槐树和柳树最容易成精吗？”
尹承念摇摇头。
“柳树是因为其身姿妖娆如美人，引人遐想，而槐树则是因为‘槐’字里，占了个‘鬼’。”
尹承念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于先生，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是鬼做的吗？”
明皓月忍不住扶额：“……我的意思是，人心认为树木有鬼，树木才能在鬼怪故事里成精。”
尹承念还是有些没想明白，一脸纠结。
“算了，不指望一只二哈自己开窍。”明皓月的表情很是无奈，然后又问他，“证人笔录和仵作的验尸结果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
明皓月接过两本笔录簿，速度极快的看了一遍，又顺手还给尹承念。
尹承念瞧她看得那么快，生怕她没看清楚，忍不住问道：“于先生，你要不要再看看？”
“犯不着，这么点信息，扫一遍就记住了。”明皓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把纸笔掏出来，我说一项，你记一项。真凶找到以后，记得把剩下的五十两银子给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