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十七章：天翻地覆（1 / 1）
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云锦书尚在赶回帝都的路上，要晚上才能到，自然不能当庭领旨。
在场的明皓月整个人又跟魂都没了一样傻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急得宋玫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干笑着提醒道：“明大人，上前领旨谢恩吧？”
明皓月闻言终于有了动作。
“塌塌塌塌……”
靴子着地的声响越来越急促，在大殿内显得十分突兀，所有人心跳急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来。
几十步后，她面无表情的停下了脚步，然后毫无预兆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行俯首帖耳大礼，朗声道：“明皓月无才无能，资历匮乏，难当大任。恳请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大得浑身都在抖。
所有人都感觉十分诧异，纷纷猜测她究竟是在故意谦虚，还是因为愧对白芷恒不敢领旨。
姬银岭的表情也变了，变得看不清喜怒，死死的盯着俯身在地的明皓月，眼神越来越危险。
群臣被姬银岭的眼神惊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最惨的就属站在姬银岭斜下方，离她最近的宋玫了，被姬银岭的被余光波及，吓得两腿战战，几乎要跪坐下去。
“恳请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明皓月又说了一次，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大理寺上，字字犹如喉中泣血。
姬银岭眸中冷光一闪，“蹭”地站了起来，长袖一挥怒道：“退朝！”
“恭送公主殿下！”
群臣之声响彻云霄。
明皓月仍旧跪在原地岿然不动，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不会改变分毫。
陆陆续续有大臣从她身旁走过，有些人加快了脚步，有些了脚步稍停又匆匆离开。
唯独一人，在她面前停留了下来。
直到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她们二人，那人才咬牙切齿道：“你可知，当初若不是白大人一人坚持，瞒着长公主将你的名字先斩后奏写在了春闱的榜单上，别说三甲，你连进士都进不了？”
明皓月猛地一抬头，望向她面前的龚菱。
龚菱见到明皓月通红的眼睛和她额头上还未淡下去的痕迹，不知为何有些于心不忍，责骂的话到嘴巴边又咽了下去。
她皱了皱眉，叹息似的说道：“你好自为之罢……”说完之后便一脸疲惫的离开了。
片刻之后，身后轻飘飘的传来了一句话，也许是她听岔了吧。
龚菱苦笑着摇摇头。
明皓月似乎小声说了句“不是我”。
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不是呢？连我自己都不信。
那些日子被逼着去下棋，我还天真的以为，长公主是真的对棋艺产生了兴趣。我也曾幼稚的幻想过那位传言中杀人不眨眼、恶贯满盈的公主殿下是被讹传的，眼前那个聪明绝顶，赢棋之后偶尔像个孩子一样露出骄傲之色，从未显露真正在她面前暴露过凶恶一面的倾蘋公主，才是真正的她。
回想起来，从第一次面圣，姬银岭单独叫她去上书房，到后来深夜长公主府中的无数次对弈，都是她事先预谋好叫全天下误会的计策。为了找一个陷害白芷恒这个大清官的靶子，还真是不容易。
她曾说过，有一天会跟我旧账新账一起算，果真言而有信。
可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会恨我至此，姬银岭！
白大人，你识人不明，我又何尝不是？
“为君者，权衡利弊，目中无己，方可驾驭天下；欲为君者，身边之人均须当做工具利用，否则，一次心软，次次心软，永远成不了大事。”
姬桃花听闻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后，摇着她的桃花扇淡淡评价道。
承儿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窃笑：“这样说来，长公主倒是个为人君的好材料？”
“长皇姐天资过人，运筹帷幄，且心狠手辣，不拘小节，乱世之中定是一代枭雄。不过嘛，如今可是太平盛世。”姬桃花微微一笑，话题一转，“承儿公子，是时候写信请那位来帝都了。”
承儿咬着自己的指甲，表情相当的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写信，烦死了不想见她……”
姬桃花噗嗤一笑，目光遥遥望向窗外。
明皓月啊明皓月，你可千万要承受住这次的打击，好好活下去才行。
龚菱走后，她在空旷的金銮大殿跪了许久许久。
不经意的低头，便看见了光滑可鉴的地板上倒影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这个世界的铜镜自然没有镜子照得那么清晰，她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头发、身体，居然会这么陌生？！
她是谁？
我又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皓月没来由的一阵慌张，从地上爬起来便往门外奔去！
她一路跑出皇宫的城墙，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街上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恋人同行，但她没有，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不信你问灿星！
是了，灿星不在帝都，是我亲自送她走的。那姬桃花呢？不不，她在家里带孩子，不能打扰她。我也不能去找和风，不能去找卓公子，他们都有自己的爱的人，都有珍惜自己的人……
来回想了一转，她都想不到一个能马上证明自己真实存在的人，怎么办，怎么办！
明皓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对，对，还有一人。
明皓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
“云大人还没有回来，明大人你晚些再来吧。”
“没关系，”明皓月裂开嘴笑了笑，“我去一旁等他回来。”
她说完也不管管家见鬼了一样的眼神，绕到云府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了，蹲坐在石阶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云锦书回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蓝衣的云锦书终于回来了，月色下的他，还是那般眉目精致，公子如玉的模样。
明皓月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惊喜万分的往他面前走去，一句“锦书”正欲脱口而出，却看见他身边还有宋玫等其他朝廷命官，张了张嘴即刻改口喊了句：“……云大人。”
云锦书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她的眼睛默不作声。
倒是宋玫她们很是奇怪，问云锦书道：“云大人，你何时同明大人关系这么好了？”
这俩很久以前倒是闹过绯闻，后来不是都形同陌路了吗？真是奇了怪了，明皓月怎么会来云锦书家门口。
“明大人找我有事？”
云锦书话一开口，语气便十分生疏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