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府医已在莲苑等候,对莲成的情况似是非常了解,略看了一下,便在药箱中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给莲成喂了下去,待莲成吞下药,上官焱轻轻扶起莲成,扶着她后背输了些内力,莲成才慢慢不再发抖,安静的昏睡过去。
这一切连贯,默契,似是已做了许多遍。
府医又交代了一些事,才离去。
莲成已睡着,沈乔并未离去,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着上官焱。
上官焱走出来,坐在旁边,倒了冷茶却不喝,手指轻扣茶杯,半晌才开口,“我姑母在怀着阿成的时候中了毒,生下阿成后就撒手而去,毒留在阿成体内,虽没让她丢了性命,却更让她痛苦。”
沈乔眼眸低垂静静的听着。
“阿成小的时候毒发作的并不频繁,大概一年发一次,每次发病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但并不会这样过去,一个时辰后她还会疼醒过来,每次都会反复一夜。”
“待阿成大一些,毒发的时间也跟着多了起来,半年一次,三个月一次,直到去年已是一个月一次,大多会在月圆之夜发作。”
“我姑母在南疆异族中的毒,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毒,所以我们也不敢给阿成贸然用药,只是用一些解毒丸克制。后来我每去一处,都找当地的名医询问,但到现在仍不能将她体内的毒完全去除。”
“月圆之夜?”沈乔轻声念道,那不是昨夜?猛的顿住,已然明白为何莲成今日才发作,那他又怎知莲成今日一早会去桃苑找她,难道,昨夜约她出去也是故意而为?
沈乔并未问出口,有些事明白即可,问出来徒增难堪而已。
漫长沉默后,沈乔抬头,眼睛清澈明亮,无半点尘世污秽,“莲成,是我的朋友,我愿意救她。”
上官焱静静的看着她,有些事虽是自己有意而为,却也不完全,如昨晚之约,如那个吻,只是虽知她误会,却无从解释,他尚且不明白的事,如何解释。
“我知道你肯救她,莲成和你那样亲近,不会没有原因。我想告诉你的是,莲成的毒从出生就在她体内,潜伏已久,也许并不是一日便可根除的,而我既然打算救她,就一定要一次成功,我希望你想清楚再答应,而我,也绝不会勉强你。”
沈乔点头,将衣袖挽起,露出白皙细致的手臂,搁在桌子上,“我即答应,自不会反悔,现在就开始吧。”
上官焱将室内下人屏退,唤钟叔和府医进来,吩咐钟叔准备干净的碗和匕首。
钟叔看了看室内的情景,微怔后,并未多问,下去准备了。
府医将沈乔胳膊以白布缠紧,匕首在火上消毒,自沈乔胳膊滑下,鲜红的血立刻涌出,流进碗里,青花碗,鲜红的血,甚是鲜明。
上官焱轻轻别过头去。
府医刺的伤口不深不浅,待血渐渐止住时,恰好一碗。
从始至终,沈乔一声未哼,连钟叔也不禁对之侧目,眼中多了赞赏和感激之意。
上官焱自府医手中取过碗,道,“我来,你给夫人包扎。”
待莲成喝完又继续昏睡过去,沈乔才离开,打开房门,突然见到阳光刹那间有些晕眩,抬手搭在眉间挡了挡,稳了稳才继续往前走。
青玉还在外面等候,见沈乔出来,忙上前询问莲成的情况。
沈乔笑笑,“已经没事了,睡着了,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看她。”
青玉点了点头,疑惑的道,“莲成郡主果真有宿疾?刚才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痛苦。”话突然顿住,站住细细看了看沈乔,“小姐的脸怎这样苍白?”
沈乔抬手摸了摸,“有吗?回去再和你说。”
上官焱细细的观察莲成喝了“药”后的反应,又招来府医仔细的把了脉,半晌,府医拱手道,“小姐脉象较之以前毒发时似稳定一些,是否有成效还要看小姐过后的反应。”
“嗯,你们在外间等候,半刻不准离开!”
“是!”
待上官焱想起沈乔时,才知她早已回了桃苑。
钟叔问是否给夫人用些补血的药,府医插口道,“最好不要用,以免药物起了冲突,对小姐解毒不利。”他们从未见到过可解百毒的血,所以一切以小心为宜,
上官焱想了想道,“依府医的意思办。”
回了桃苑,沈乔才将自己血可解百毒以及莲成中毒之事告诉青玉,青玉听傻了眼,许久才反应过来,随后去看沈乔的伤口,瞬间湿了眼眶,哽咽道,“小姐,你真傻!”
沈乔将衣袖翻下遮住伤口,“难道你今日才知?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不用这样大惊小怪,莲成她平日和我们亲厚,她中了毒我怎能袖手旁观。你小姐我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这点血!你给我多弄点好吃的,明日就补回来了!”
青玉擦了擦眼泪,抽泣着点头道,“嗯!我这就去厨房告诉他们给小姐炖些补血的药膳。”
然不一会又红着眼走了回来,气愤的道,“小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沈乔一愣,“怎么了?”
“府医告诉厨房不可以给小姐用补血的药,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我们。。。”青玉委屈之极,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乔叹了口气,“哭什么?我流了点血而已,又死不了。医者为大,他们自然是听府医的,也不是故意为难我们。”
“我是替小姐不值!”
“世间之事,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为了莲成,我是愿意的,何况你也看到莲成毒发时痛苦的样子,她现在是躺在床上昏迷着,若知道,此时定跳起来去找厨房算账了!”
青玉被她逗的勉强一笑,转而又黯然的道,“在我内心,其实我宁愿莲成郡主一直那样,也不愿小姐受伤。我没有小姐心善,我只要小姐安康即可。”
沈乔内心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抚了抚她的发顶,“傻丫头,其实,如果你可以救莲成,你也一定会救的。为了自己朋友付出算不得心善,本能而已。”
青玉轻轻抱住沈乔,声音悲呛,“小姐你这样美丽善良,为什么他们却从来不知道珍惜?”
沈乔反抱住她,叹声道,“我不是从小被呵护长大的大小姐,我可以很自立,很坚强,不需要别人的怜惜。而今,有你在我身边,为我心疼,为我流泪,我已经很满足。”
第二日,一早沈乔就去看望莲成,上官焱和府医都在,府医欣慰且惊叹的告诉沈乔,沈乔的血确实有效,莲成昨夜只疼醒了三次,这是前所未有的。然又很委婉的告诉沈乔,还需要沈乔再“献血”一碗。
沈乔点点头去看莲成,莲成脸色比昨日好了一些,只是人还在昏睡,府医告诉她大概是解毒的缘故。
上官焱一直守在床前,一夜未睡,并不见疲惫,见她过来,冲她点点头。
沈乔回到外间,撩起衣袖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待一碗血满,沈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血送到莲成唇边,莲成似有感觉将要醒来,上官焱拿起一条准备好的丝带将她眼蒙上,才继续喂她喝,莲成扭着头躲避,上官焱只得坐到她身后,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半是哄半是强迫的将一碗血完全喂了进去。
沈乔淡淡的看着,不知为何心中闷闷的有些疼痛,大概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明明是伤口疼,怎么会是心疼?摇了摇头,见莲成无恙,又睡了过去,才慢慢走了出去。
青玉已在门口等候,见她出来,忙上前搀扶,沈乔确实感觉有些头晕,也不再逞强,由青玉扶着回了桃苑。
回去以后,青玉便将她按在床上,命她躺着不许动,又去厨房偷偷拿了些红枣、红豆等补血的食材,熬一大锅粥喂她喝下去。沈乔觉得自己没那么娇弱,只是一动,青玉就红了眼圈哭给她看,沈乔无奈的躺回去,无聊的数着床顶上的雕花,数着数着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
第三日,到了午时,沈乔才醒来,一醒就见青玉红肿的眼。
见她醒来,青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轻的语气怕惊到她,“小姐睡了好久,饿了吗?”
沈乔笑着点点头,“真是饿了,还是青玉最了解我。”
外间传来钟叔的声音,“夫人醒了吗?”
沈乔起身,穿好衣服,洗了脸才出去。
钟叔和府医已在那里等候,桌子上放着干净的碗和匕首。
青玉冷冷的看着他们,语气不善,“可否让我们小姐吃了东西再放血,你家郡主中毒都十几年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钟叔脸色微变,尴尬的咳了一声,“自是让夫人先用膳。”
沈乔扯了扯青玉衣袖,缓颜道,“青玉是关心则乱,请钟叔莫要和她计较。”
钟叔躬身,声音里带了敬重,道,“夫人言重了!”
钟叔和府医端着血走后,沈乔已有些站立不稳,躺在床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然,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仍未醒来。
已是解毒的第四日,也是最后一日。钟叔和府医在桃苑一直等到申时依旧不见沈乔转醒,青玉在一旁一遍遍喊着小姐,府医探了探脉,只道是失血过多才致昏迷不醒。
钟叔为难的看着,沉重的道,“我再去问问少爷。今日是不是。。。。。。”
府医点了点头,“再取血,夫人恐有性命之忧!”
一刻后,钟叔返回,脸色凝重,语气却坚定不容质疑,“少爷的意思不可前功尽弃,今日必须取血。”
青玉猛的跳起来,哭喊道,“你们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家小姐,要这样折磨她?今日我青玉必不让你们再伤害她!”
钟叔叹了口气,和府医对视一眼,府医也是满脸无奈,拿起匕首和碗走近沈乔。
青玉伸臂拦在床前,眼中一片狠绝,“我今日如果活着就不允许你们再取我家小姐的血!”
府医回头为难的看着钟叔,钟叔脚下顿了顿,道了声“得罪了!”,便上前将青玉拉扯开。
青玉只是一普通女子如何和身怀武艺的钟叔抗衡,很快就被钟叔强拉到一边,眼见沈乔满是伤口的手臂再次被划开,青玉哭喊向沈乔床边挣扎,一番徒劳后,青玉终于泄气,对着钟叔猛的跪下不住磕头道,“钟叔,求你!求你!小姐会死的,求你,青玉来生做牛做马,必然报答您的大恩,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很快,青玉的额头便血流不止,钟叔见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都未动容过半分此时却不忍再看,艰难的别过头去,府医接血的手微微颤抖,险些撒了出去。
府医端着血碗急匆匆而去,远远听到钟叔吩咐,“马上吩咐厨房给夫人准备补血的汤药!”
青玉扑在床前,看着一丝血色也无的沈乔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