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安恬生活（4）（1 / 1）
再上学，根据文理科选修课分班的名单已经贴在了办公楼大厅的橱窗上。大课间一下课，n多人既是兴奋又是期待地在橱窗面前攒动，扒着肩踮着脚往那二十几张16k的纸上瞅。
司阳和陶曜在后头奋力拼搏，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努力凑到橱窗前，往前面印着理科分班名单的纸上看，眼睛从上到下的扫描。物化有六个班，第七张纸开始到第十二张都是物生班。
陶曜先笑着叫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在物化二班！司阳，你找到了吗？我帮你找找！”
司阳顾不上回答，点着头继续搜索着那几张纸，终于看到熟悉的两个字的时候，心口猛地一热，物生十班。他无意识地压住胸口，眼神在十班的纸上停留。
卓向野……
卓向野呢？
“找到你哥的名字了！”陶曜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在哪儿？！”司阳连忙问。
“这儿呢这儿呢！”陶曜在人群里伸出手指着纸上的名字。
白纸黑字上印着三个字，卓向野。可上头明晃晃地写着呢，物生十一班。
司阳有些不甘心地继续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着陶曜挤出了人群，看着依旧不断涌过来的人流，和人头间若隐若现的白纸，有些说不出来的沮丧。
“司阳。”陶曜叫他。
司阳抬起头，见陶曜正对他挤眉弄眼地，下意识回头一看，见卓向野正站在大厅的圆柱子旁看他。
“我先走啦。”陶曜挥挥手，跑走了。
卓向野转身往外走，司阳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操场边上，卓向野在看台上坐了下来，司阳才语气有些低迷地开口道：“卓向野，我们又没有分到一个班……”
半天没有等到回答。
司阳抬眼看着卓向野，见他也正在看着他。黑曜石一般冷凝深邃的眸子里沾染了某种通透的温柔，恍惚照进了阳光，折射出了七彩的光华。而那瞳仁里满脸不情愿的小人儿，明明白白就是他自己。兴许是视角太好，司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窝窝里像是打出了一口甘泉，这时候甜蜜蜜的水一股股地从心底里往上涌，很快溢满了胸口，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找不到。
映着太过明朗的光线和操场上洁白的雪，卓向野侧脸冷硬的线条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圈，微微抿着的嘴唇，露出浅浅的粉白，司阳像是着魔一样看着，身体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忘却了时间。
司阳原本澄澈的眼仁里泛起的痴迷太过浓重，纯净的瞳孔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雾，愈发显得迷蒙惺忪。卓向野不由微勾了唇角，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任由他注视着自己。
一种太过和谐美好的氛围包裹着两个人，让两个人不知不觉都有些陷入其中。
许久，司阳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去，对卓向野笑了起来。“卓向野，你个混蛋。”
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十班十一班就在同一层楼的隔壁，倒也方便司阳随时来骚扰卓向野。
陶曜看着司阳摇头，无奈道：“突然觉得，幸好你哥不在咱们班。不然你俩这么亲密，大家一定都以为你俩……”
司阳听不清楚后面的字眼，一边笔下如飞地写着公式，一边头也不抬地问，“班长，你说什么？”
陶曜抿嘴一笑，眼中一流释然的光亮闪过，轻轻回道：“这样也不错。”
司阳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无果，于是继续低头做题了。
又是一周周末，司阳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屋里是空的。揉着眼睛起身看了一眼，就见门后的日程表上写着“中午回来”。
中午回来？
司阳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坐了一会儿，意识不知道游离到什么地方去了。许久才迟钝地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已经10点半了。再不起床，卓向野就要回来了。
连忙揉揉脸跳起来，踩着拖鞋噔噔噔地往卫生间跑。早上必做的卫生工作做完以后，司阳又开始慢动作地从卧室移动到客厅。
客厅的餐桌上是空的，司阳又像个小螃蟹似的移动到厨房。厨房的电饭煲保温的灯亮着。司阳揭开盖子看了看，上头搁着菜，下头好像是米粥。
一个人没什么滋味地吃了个早餐，司阳抬头看了看钟，已经11点20了，回头又看了看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撇了撇嘴，司阳钻到屋里去写作业。
从分班以后，小四门的作业开始增多，隐隐有盖过语数外的倾向。司阳手底下熟练地算出时差，突然觉得门好像震了一下，安静地回头看了一眼，门还是紧闭着。有些失望地抬头看了看青蛙闹钟，11点40。
中午了……卓向野还是没有回来。
好吧，离12点还有20分钟，再等等。司阳低下头，强迫自己继续做题，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心头却涌起一阵阵的不安。
12点25分，门依然安静地合着。
司阳穿上衣服，冲出了家门。如果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在“中午”这两个字上拖延，可是卓向野，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没兑现过。
司阳冲下楼梯，脸上焦急之色无法掩饰，匆匆转过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猛扑撞进别人怀里。
刚要道歉，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蔓延过来。
司阳捏着卓向野的胳膊，有丝放心有丝气愤地看着他，可是眼前这个人，在这深冬的天气，却满脸是汗，面色有些苍白的粗喘着，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平静而柔和。显然是狂奔回来的样子，他司阳喉咙里责怪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默契地一前一后上楼。
关上门，卓向野就被司阳抱住了。因为那占据心神的不安，到现在仍然隐隐地罩起一层阴影。
卓向野无声地回抱。
“去哪儿了？”司阳问。
“华安。”卓向野道。
“又去哪儿干嘛，你不是说以后不和他合作了吗？”司阳疑惑。
“姑父想投资一点。”卓向野平淡地回道。
“可是……”司阳眉间露出一抹担忧，“那个刘雄能答应吗？”
“他答应了。”卓向野道。
“什么？”司阳惊讶，忽然又警惕道，“你不会答应帮他做什么了吧？”
卓向野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里染上浅浅的笑意，缓慢而又坚决地摇头，“没有。”
“哦……”司阳点了头，放心了，“可是刘雄那样的人品……”
卓向野一个吻落在司阳的额头，冲司阳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司阳好奇地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盒子里摆放着两台手机，线条润白而又细腻，一黑一白，交相辉映。司阳立刻问，“这是你买的？”
卓向野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要哪一个？”
司阳哈哈一笑，眉眼展开，“黑色的！”
卓向野眼中淌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采，把袋子塞到司阳手里，道：“你去熟悉熟悉，我去做饭。”
望着司阳兴冲冲地跑回卧室，卓向野眉眼间浮现一抹温柔。有些事情，司阳不知道，不是他不愿意告诉他，而是没必要。商场如战场，今天的敌人未必不是明天的朋友。以前他不懂这个道理，现在他懂了，可是司阳没必要懂。因为他正在努力地张大翅膀，努力地保护好羽翅下的这份纯白。
吃了早饭没多久就吃中饭，司阳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沙发上，有些发愁地看着自己好像日益长圆了的手臂，喃喃道：“不行，下一顿一定要少吃一点！坚决拒绝卓向野同学的诱惑！可是，今晚吃鸡翅哎……明天吧，明天早上一定要开始！减肥不是一天炼成的，今天晚上好好再吃一顿，明天早上就开始运动！节食！不出半个月，我一定会瘦成一道闪电！”
司阳碎碎念着每一个减肥人士都会自我安慰的话语。
可惜这么念叨的减肥人士一般永远“没有明天”，况且卓向野根本不可能让他节食。本来一米七四的男孩一百二十斤已经瘦得让卓向野着急，几乎无时不刻不揪着他的饮食下功夫，如果再瘦了，卓向野这样清冷的脾性恐怕也要抓狂了。
“卓向野……”司阳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你想考哪个大学？”
卓向野看了看他脸上的期待，不答反问，“你呢？”
司阳眼睛又是一亮，然后有些忐忑地道：“上回那个学长……我想去A大看看。”
卓向野点头，“好。”
兴许是卓向野的态度太过坦然，司阳倒是越发不安，“我想上A大。可是听说A大收分很高，尤其是小四门的等级……政治也得是B以上才行。虽然我政治不行，历史也……还有英语……”
卓向野定定地看着越说越沮丧的司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柔和，“你可以。”
他的声音如此的坚定。不是安慰的“努力就能”，也不是鼓励的“好好加油”，而是“你可以。”
司阳，你知道吗？你可以。你有实力考上那著名的学府，A大。
司阳从他的双眸中读出了这样的话。
司阳忽然觉得幸运。人生得一知己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得到一个真正懂你支持你的爱人却更是难上加难。可是自己比别人幸运太多，居然在自己尚且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人拴在了自己的身边。
司阳爬起来，反跪在沙发上，直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卓向野，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然后俯下身子，抱住了卓向野的颈部，把脸轻轻贴在他脸上，“卓向野，我现在觉得我真是太敏锐了，竟然三四岁就知道缠着你了。那时候我一定是觉得，嗯，跟着你长大了绝对有肉吃，所以我才总是跟在你身后的。我就是伯乐相中了千里马，慧眼识珠，慧眼如炬，有眼识得了泰山！”
他摇头晃脑地笑，骄傲道：“我聪明吧？”
卓向野搂着他，许久才叹息似的应了一声，“嗯。”说起慧眼识珠，他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他如今也不理解，为什么村里那么多的孩子，小时候略有洁癖的他就是不排斥司阳？可他依然庆幸，因为那个跟在他身后拽着他衣角偶尔会被陈绣华穿上小裙子眉心点红痣打扮成小姑娘的孩子，长成了如今光华夺目的模样。如果不是那时候的纵容，兴许今天的卓向野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说出来很多人会不明白，可是司阳确实已经成为卓向野生命里的全部。寄托，温暖，希望，归宿……
午后，两个人相拥着又睡了一觉。司阳早上睡得多，首先醒了过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卓向野，忍不住探手摸了摸他的脸。
手指从额头划过……这里，偶尔会皱起来。
眼睛。或是平静或是温柔或是苛责地看着他。
鼻子。司阳笑了笑，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手指继续下滑。
嘴唇。总是亲吻他，教训他，还经常紧紧抿起，把满肚子的秘密瞒着他。司阳心底叹息一下，倾了身子贴住了他的嘴唇。十五年朝夕相处，卓向野每一次转移话题从来不找借口，也从不说谎骗他，如果他不愿意说，他就会生生转移话题。知道卓向野不想说的话谁也逼不出来，所以司阳总是默不作声地配合他。可是依然会觉得失落，因为卓向野过度的保护。
可司阳没有不满。直到现在依然会有同学跟他埋怨爸爸是多凶，每一次开完家长会是什么样的血腥场面，可他们不懂司阳心底的羡慕。太久的单身家庭，总是忙于挣钱撑起这个家的妈妈……让司阳变得容易满足。哪怕陈绣华只是偶尔空下来写封信给他，他也欣喜若狂。
只有对卓向野，因为这个人对自己许下了那样的承诺，所以他才无法掩饰自己的贪心，想把这个人牢牢地霸占在自己身边，永远不放开，谁也不能抢走。他不断地放任自己依赖对方，放任对方保护他照顾他，不给自己退路。他对自己说，可以的吧？可以吧？然后才把自己一点点交出去。
卓向野……司阳咬了咬他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