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一章(1 / 1)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东来忽然说:“计先生,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了?”
白头乐师一直站在灯光与黑暗之间的那一片朦胧中,光也朦胧,人也朦胧。那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也一直抱着琵琶站在他身边,苍白的脸上既没有悲伤之色,也没有恐惧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因她已经完全麻木。白头乐师一只手持洞萧,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计先生,三星夺命,两步易形,一计绝户。你的易容之术的确高明,你的手段更高,”
白头乐师居然开口说话了:“多谢夸奖,多谢多谢。”
“计先生,你要吴婉来作蝶舞之舞,在一瞬间就把雄狮堂的朱堂主和司马超群两个人的斗志全都毁了。这一着你做得真高。”
“多谢多谢。”
“白头的乐师伴着他楚楚动人的小孙女卖唱于街头,谁也不会仔细去看这个瞎了眼的白发老翁。所以你就扮成了他,带着他的孙女到这里来,用盲者的歌来掩饰衬托吴婉的舞,用她的舞来吸引别人的注意。那位白头乐师的容貌虽然没有人会去分辨,他的萧声远非你的萧声能及,这是大家都可以分辨得出的。只不过在当时那种悄况下,也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一点了。”
“你说得对,我的想法确实是这样子的。”
“计先生,你实在是位人才,了不起的人才,我一直都很佩服。”卓东来温和客气的语声忽然又变了,又用他那种独特的口气说。“可是你实在不应该把你的绝户针交给吴婉的,这件事你实在做错了。”
计先生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了悲伤与后悔的声音叹息着道:“我承认我错了,虽然我从未想到吴婉会用它去对付司马。我早就应该想到卓先生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我身上的。幸好我自己还有几筒。”
他的声音很低,就好像在对一个知心的朋友叙说他心里的秘密。卓东来一定要很注意的去听才能听得到。就在他听的时候,计先生的绝户针已经打出来了,分别从他的双手衣袖和他手里那管洞萧里打出来,这三筒针已足够将卓东来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一筒三针,足已追魂夺命,何况是三筒?何况它的针筒和机器都是经过特别设计的,速度也远比世上大多数暗器快得多。
可惜卓东来的刀更快:“计先生,我既然躲得过吴婉的,你又何必故技重施。”
“卓先生,你的确比我强,比所有的人都强,你的确应该成功的。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叛你。你要我怎么样?随便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卓东来点了点头:“我也不想要你怎么样,只不过要你做一件最简单的事而已。这件事是人人都会做的。”
计先生的瞳孔突然收缩起来,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卓东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你去死,这是你应付的代价。”
死,有时的确是件很简单的事。计先生很快就死了,就在卓东来掌中的刀光又开始起光芒时,他就死了。刀光一闪,就已刺人了他咽喉。
朱猛和司马一直没有动,而且一直很沉默。他们本来绝不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形一定会让他们热血沸腾、振臂狂呼而起。但他们没有动,每件事都像是杆□□一样刺入了心里。
吴婉为什么要这么样做?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保护自己?一个人自己做错了事,却将错误发生的原因归咎到别人身上,自己心里非但没有悔疚反而充满了仇恨,反而要去对别人报复。一个人为了自己做错了事,而去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不爱就是恨,爱极了也会变成恨,爱恨之间,本来就只不过是一线之别而已。究竟是爱是恨?有谁能分得清?这种事又有谁能想得通?说到底,谁在保护谁,谁又在伤害谁?
朱猛忽然狂笑:“司马超群,你本来就应该死的,卓东来那混蛋实在不应该救你;因为你本来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呆子。”
司马转头看着朱猛,问道:“那你呢?”
“我比你更该死。我早就想把头颅送给别人只可惜别人不要。”朱猛忽然又仰面而笑:“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两句话的意思,我朱猛直到今日才总算明白了。司马超群、高渐飞,我朱猛能交到你们这两个朋友,死得总算不冤。”
说到这里,他忽然用脚尖挑起公孙宝剑落在地上的那把剑,一手抄住,曲臂勾在他的后颈上,只要他的手一用力,他的人头就要落地。但是他的手已经被小高握住;司马同时握住了剑锋,“叮”的一声响,一柄剑已被他拗断。
高渐飞用力握紧朱猛的手:“你刚才说的两句话也错了,大丈夫既生于世,要活,就要活得快快乐乐,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今日我们不死,不但要助你重振雄狮堂,而且还要整顿大镖局。我们来日方长,还大有可为,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千万不要轻言‘死’字。”
高渐飞斗志满满的话让司马和朱猛燃起来前所未有的斗志,是呀!早该死的他们还活着;雄狮堂、大镖局,所有的兄弟还等着继续在江湖上打拼……诚如卓东来所说,自己的这把□□不管如何的千疮百孔,为了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要牢牢的支撑下去。
一直沉默的卓东来突然向后倒去,没有人知道可卓东来知道,计先生最后的一支绝户针的机关口不仅射出了毒针,也射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卓东来的刀挡得下毒针,却挡不住毒粉;刚才不过是强行压下,在看到司马重新燃起的斗志之后,终于不支的倒下了。
“东来!”在卓东来倒在地上的瞬间,司马牢牢的抱住他。自己恨过他、恼过他;可这个人也是离自己最近的,如同溶入血液中的兄弟般……
“抱歉,我本来答应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卓东来从来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我司马超群的事。是我……我以为包容就好,却被她一步步逼进了死胡同……”
“我说过的,大英雄总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卓东来释怀的笑道,可惜最后见不到那个人了。
朱猛忍不住问道:“卓东来,你是不是早就认识蝶舞了?”
“我需要一个足以让朱猛不像朱猛的女人,而她恰恰做到了;仅此而已……”
朱猛不再发问,的确,蝶舞做到了;至于卓东来认不认识蝶舞,其实在蝶舞死时就没有意义了。
曙色渐临,使得灯光渐感黯淡,荒山间已有一真乳白色的晨雾升起。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雾一般不可捉摸的人,手里还提着口比他这个人更神秘的箱子。他身后还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古剑魂,他们两个竟然被卓东来哄骗了;什么南九路的大龙头是不得不防的。如果不是半路上察觉到古怪……
萧泪血向前走了两步,迟疑的摸摸卓东来的脸;他是如此优秀、如此出色,这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弟弟……父亲为了替自己破解诅咒而生下来的弟弟。父亲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将他抱离母亲的怀抱呢?而自己怎么会忘了,忘了这几乎和母亲一样出众的容貌?
卓东来苦笑着说道:“现在,我对你的脸开始感兴趣了……你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从上次见面开始。”
“……”萧泪血揭下脸上的假面,让这些见惯血光的英雄也倒吸凉气;整张脸除了眼睛和嘴巴,其余的地方似乎都被火烧过般。
卓东来问道:“这就是你欠老人的人情?”
“是,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既然老人用死来保存这个秘密,那自己也不必说出来。萧泪血不解的说道:“你支开古剑魂的动机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要算计我?”
卓东来忍不住笑了:“如果没有你跟着,那个策略就没有说服力了。”
“卓东来!你这混蛋……”古剑魂一步步走进卓东来,伸手接过司马怀里的人,古剑魂第一次这样痛恨做事不留余地的卓东来,他竟然连自己也算计……
卓东来忍不住笑笑:“我的确是,本来我决定如果老总能回来主持大镖局,我就和你远走……可他不肯,我只能用我来成就这天下无双的大英雄……”
卓东来的话让众人沉默了,谁想得到‘紫气东来’的卓大先生算计到最后,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不要难过……”卓东来费力的抬手擦拭古剑魂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