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三十九章(1 / 1)
这下连朱猛也怔住了,他也想不到大镖局的实力居然这样雄厚。
“如果再加上他们的亲人眷属,恐怕不会下万。而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跟随老总多年,为你出生入死也毫无怨言。而走镖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免不了会得罪许多绿林朋友;所以大镖局除了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也是他们的保命伞。只有大镖局在一天,他们才能活一天。”卓东来叹了口气:“可惜这把保命伞恐怕就要千疮百孔、自身难保了。”
司马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
“我?”
“清风寨的公孙兄弟、南九路大龙头计先生觊觎你的位子已经很久了。之前他们好像很听话,是因为你我本来团结一心,他们没有可乘之机。可现在公孙兄弟已经死了,计先生又怎会安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你给他们的。”
“那又怎样?”
“怎样?大镖局很快就四分五裂了,兄弟们很快就会自相残杀,他们的妻子儿女很快就会是别人案上的鱼肉。”
司马想起死在小院里的妻儿子女、想起那把无名火,他的心突然抽紧了。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卓东来柔声说道:“我当然也明白我的责任是什么,等重肃大镖局后,对吴婉的事我会对你有个交代。”
司马仰天而笑:“我和你相处三十年,共事二十年;虽然早就知道你的本事比我强百倍、千倍;但今天还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好口才。你刚才说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连一句都不行;我只有一件事问你。”
卓东来迟疑片刻,问道:“什么事?”
司马凝视着他:“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创造了一个大镖局,创造了一个司马超群这样的大英雄。自己却一生都躲在他的阴影下,好像你只是为了他而活。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也许是天下人都想问的问题,所以朱猛也牢牢的盯着卓东来。
卓东来沉默良久,说出了曾经对古剑魂说过的话:“天地无情,造化莫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有的人天生就是英雄,而有的人再努力也没有用。”卓东来的手再次抚上自己的左腿,这条如今与常人无异的腿,如果从小自己就和常人一样……卓东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的无奈:“但英雄的荣耀、英雄的光芒却是每个人都渴望拥有的。让天下众生都来为你欢呼、都来歌颂你、赞美你,有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卓东来倏地睁开双眼,目光如尖利的短刀刺向朱猛:“你能吗?”
朱猛默然。
卓东来的目光转向一侧的高渐飞:“你能吗?”
小高同样默然,那正是自己现在所追求的。
卓东来最后将目光转向司马:“你能吗?”
司马脸色苍白,嘎声道:“不能!”
卓东来没有再开口,因为他知道司马说的是大实话,是所有男人都会承认的大实话。不期然古剑魂的笑脸浮现在卓东来的眼前,是呀!自己怎么忘了,自己的理念有时对那个人而言无效。不过,只要对其他人有效;那么事情最后还是按自己设计的发展。卓东来笑了:“我们已经并肩打拼了二十年,一直合作的很好;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你为什么还要放弃?”他的语气更加温和,就像一位来自洪荒之地的邪恶女巫在施展催眠术:“我知道你这两天很伤心,但是要想成为一个天下英雄都景仰的人,有时候就要忍受天下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是大镖局的总瓢把子?”
卓东来恭谨而优雅的躬身说道:“属下刚才已经说过了,大镖局的总瓢把子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无双的大英雄司马超群。”
“大英雄?一个连自己妻儿都保不住的人是大英雄?如果你是天下人你会不会服我?”
“不会,但既然你已经做过一次,就能再做第二次。”说完,卓东来似乎无意的瞟了瞟朱猛。
司马的眼睛也亮了,他的眼角也瞄向了朱猛:“你是说只要我摘下朱猛的脑袋,就能重新立威大镖局?”
卓东来笑得愉快极了,映衬得本就俊美的五官甚至让人转不开眼球:“是的。”
看着卓东来的笑容,朱猛似乎又听到了蝶舞气若游丝时喊得名字……这样的一个男子,对女人的吸引力是自己这种莽夫所不能理解的吧。而蝶舞是在离开雄狮堂之后恋上的他的,还是早在自己之前就将心遗落在这个人身上了?
司马的话唤回了朱猛的思绪:“朱猛乃一世枭雄,又是大镖局的死敌,我能取下他的头颅说明司马的气仍在,剑仍利?”
“是的。”
“我和朱猛订的是生死约,今天反正有一个人一定要死,自己死不如让别人死;所以我杀朱猛实在是件理所当热的事情。”
“不错。”
“即使我今天不杀朱猛,你也不会放过他;也许连我也不会放过。”
“不错。”卓东来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温和,因为他不过是在说一个事实。
司马没有问为什么,卓东来也没有解释,也许这其中的理由不需要解释。司马最后说道:“所以除非我是傻子,否则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拒绝你的好意。”
“对,你说的对极了。讲义气、轻生死,不过是江湖神话而已;只能用来骗骗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能够趋利避害、审时度势者方为真丈夫。朱堂主,你说对不对?”
朱猛突然笑了,司马也笑了起来,两人同时大笑。
“你说得对,说得对极了。”朱猛大笑着对司马招手:“来来来,你赶快来取走我的头颅,越快越好;千万不要卓先生等得太久。”
司马大笑着说道:“你真的要给我?你为什么这么大方?”
“因为老子实在没有想到,没想到老子的脑袋竟然这么厉害。居然能造就一个无双的大英雄,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为什么要让人说朱猛是一个不识时务、煞风景的大混蛋?”
“可是你还没问过我。”
“问你什么?”
“问我到底想不想要。”
“你是不是傻子?你为什么不想要?”
司马模拟着朱猛的语气说道:“因为老子根本不想再做什么狗屁大英雄。”
卓东来的脸上没有变,但他的眼中染上了绝望的色彩,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他确信自己再也无法挽回一些东西了。当看到吴婉吊在房梁上时,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只不过多年的交情让他更愿意坚信司马的决裂只不过是一时负气,但现在他明白了,世上有些事光靠耍手段是无效的。
“为什么?”卓东来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为什么你情愿像刚才那样如同一只野狗般被人打死在荒郊野外,也不愿意成为英雄?”
“不会懂的,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的。”一个将不择手段获取权利功名作为人生唯一目标的小人,他怎么会懂?他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懂你的意思,可惜这次也许是你错了。”卓东来突然冷笑道:“朱堂主确是是一条好汉,俗话说识英雄重英雄,每一个人都愿意交朱堂主这样的朋友。但,只有你不行。”
“为什么?”司马和朱猛看看彼此,为什么他们不能相交。
“大镖局和雄狮堂拼杀多年,死伤无数;双方子弟流出的鲜血到现在犹未吹干。你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你而死。这一笔血债当然要算在你的头上。虽然你想要交这个朋友,但你有没有想过,雄狮堂的兄弟愿不愿意;朱堂主愿不愿意?”
朱猛突然用力握住司马的肩膀:“卓大先生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我听得很清楚。”
“虽然很不中听,但今天你倒不能说他的话没有一点道理。因为你我本是一世的死敌,谁能想到竟会成为同生共死的朋友。朱猛大声说道:“可惜你晚来一步;早在刚才,我已经对公孙兄弟说过同样的话了。我们之间的恩仇早已一笔勾销了。”
卓东来脸上的的笑意消失了。
这时候天色更暗了,仿佛已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凄冷的萧声,一个哀婉柔美的少女声音,唱起了一曲令人永难忘怀的悲歌。依然可以分辨出他们就是那一夜在长安居第一楼楼头卖唱的盲目白头乐师,伴着他的依然是那个让人一看见就会心碎的瞎眼小女孩。
这样的一阕悲歌,这样的一个舞者,在这样的销魂三更天,不知勾起了多少伤心人的幽怨残梦。
卓东来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是销魂、是惊魂!他感到黑暗中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正在挤压过来,马上就要将他压成面粉。他的瞳孔收缩成一根针,美如仙子的舞者在他眼中成了地狱的勾魂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