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探望（1 / 1）
芸烟给如歆披上了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秋风爽意中更显得飘逸独立。“夜里风大，王妃仔细着了凉。”
如歆点点头，“京都的夜色是不是跟吴国一样呢，只是奇怪了，前人大多作诗咏月如何高洁静谧，为何就无人咏怀一下这夜空呢。若是没了这墨黑的一片，怎么会显出这月的皎洁之意，真真是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芸烟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王妃想的真是新奇，谁会喜欢着黑咕隆咚的夜空呢，大多都是看月亮罢了。可也真是，没了衬托，如何能显出月亮呢。”
如歆轻轻道：“若是没了月亮，只怕人们都不会抬头向上望。可就因为有了月亮，更没人注意着夜空了。真真是成也明月败也明月。”
风轻轻吹着，吹到身上一阵舒爽，“就如同今日，若是没了高氏，我还不知道孙氏也是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定是看见今日高氏受了罚，便说两句图个嘴快活。”
芸烟也道：“平日里只觉得孙氏是个忠厚老实话不多的，今日里说起吴氏更是一套套的，吴氏也是个泼辣的，可今天气的愣是一句话都反不过去。”
如歆轻轻拨弄着斗篷带子上坠下的流苏，“今日孙氏是因高氏快活，没了高氏，我定不会注意到孙氏的，可今后，也得对她上点心了，王府里的女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过了两日，小五子进来回报：“吴家太太进府来瞧吴氏呢，现下在院门口等着要给王妃请安。”
芸烟看了看如歆的脸色，“还不快请进来？”
没多大会儿，吴家太太就进了堂里，满脸笑意地给如歆请了安，“臣妇参见王妃娘娘了，给王妃道喜。”
如歆看她约莫五十岁出头，着金边镶领墨色底子五彩织金花卉纹样缎面对襟披风，贵气逼人。笑道：“您客气了，素云，给夫人看座。”
素云忙搬了一个方形抹角文竹凳，吴夫人道谢坐下，眼睛一溜如歆的身子，笑道：“因是第一次来拜见王妃，给您带了礼，还望王妃不要嫌弃。”说罢，就让身后跟着的仆妇将捧着的四色礼放在了案桌上。
如歆道：“哪能呢，夫人您也太客气了些。”
吴夫人回道：“今日到王府来，一是看我女儿，二则是听闻王妃您有喜了，老身特地来一趟沾沾喜气，王妃您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如歆笑回道：“日后我月份大了，这府里的事还都要劳烦三位妹妹。吴妹妹平日里行动处事都很好，今日一见夫人，才知道古话说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果真是没错的。”
吴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高兴起来，这王妃说话倒也真是好听，一句话把自己跟女儿都夸进去了。“王妃过誉了，我那女儿粗手笨脚的没得给王妃您添烦呢，日后还要劳烦您多多照顾。”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因着吴夫人惦念着去看女儿，就向如歆告了辞。出了留春院之后就去了吴氏住着的兰芳院，刚走到院门，就有一个小丫头笑着迎上来，“亲家太太可是来了，我们主子可在里头等了好久呢。”
吴夫人见那小丫头伶俐，心里也是高兴，“立春这丫头越发会说话。”
小丫头搀着吴夫人的胳膊，“谢您老夸我了，今日不说别的，得您这一句赞，我就得高兴半天。”
“哪能光夸你就完了呢，”吴夫人扭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婆子，“一会儿，赏这姐儿东西。”
立春忙笑着道了谢，到堂前，早有两个丫头给吴夫人打开帘子将她让了进去，吴氏正在里头等着。见吴夫人进来，忙笑着立起身，“母亲来了。”
吴夫人将披风脱下来交给丫头，眼睛精光打量着吴氏，冷哼了一声，“我们家姑奶奶可是出息了，今日有了空才来王府瞅瞅，怎的姑奶奶还是没什么动静。”
吴氏没想到吴夫人刚来就说出这样的话，更兼一屋子丫头婆子都在一旁立着，脸上早就发了烫，对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香菊道：“太太来了要喝茶，还不吩咐人去倒。”
香菊听着吴夫人头一句话语气就不对，忙领着众人退出了上房，出去侍候了。
吴氏紧紧抿着下唇，自己家里有五个女孩，其中三个都是嫡出，自己排行老二，本来就不那么受重视。平日里长相品性也都不是拔尖的，想来最为畏惧的就是这个母亲。母亲偏偏又是个行事泼辣的，还未出阁时经常因为各种事情受母亲的训斥。
当下吴夫人看女儿只低头不出声，冷笑了一声：“你入这王府已经一年有余了，怎的还是没一点动静，那王妃才刚刚嫁进来就有了喜信儿，你也不觉得打脸。平日里你回家去，不就说你在这府里地位多好吗。我还以为我姑娘多有能耐，原来做到现在还不是一个侍妾。”
吴氏听了吴夫人这顿训斥，脸上早就挂不住了，分辩道：“我愿意做这个侍妾吗，我好歹也是家里嫡出的女儿，哪里就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了。当初不是你们要上赶着巴结王爷，非得把我送进来，我用的着还是个侍妾吗，现在我没有孩子，夫人您劈头就训斥，好歹当着一屋子的下人，怎的一点体面都不给我。”
吴夫人听她这一说，早就气不打一出来，“哎呦呦，你听听你说这话。当时要送人进王爷府，你三妹太小，你大姐已经嫁了，只有你这个不争气的还在闺中。若非没法子，哪能轮的上你，要是你大姐，长得又漂亮又有手段，说不准现在就是王妃了。你没本事，何苦又拉扯旁人。”
吴氏当即眼圈就红了，自己没孩子本来就够急的，偏偏沈如歆突然就嫁进来成了王妃，王爷对她还颇为上心。本来这府里就自己得宠，自己若要些什么东西都是方便。可现下也都是沈如歆管事，自己公中花费用点什么还都得经了她的手才行。可母亲这一来，一顿训的吴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坐在那里默默流泪。
吴夫人看见吴氏这副只知道哭得样子就生气，总是没用就知道哭，可毕竟这是自己的女儿，日后吴家的好坏很大一部分都在这位姑奶奶身上。
当下平复了心气，缓了口气道：“你也别太伤心，横竖你还年轻，日子还长。这王妃生下来的也未必是个男孩，我和你父亲可都还指望着你能帮咱们家一些。你要是就自己软了阵脚，那怎么行。平日里你花费又多，知道你在王府开销大，咱们家还不是都贴补着你，横竖都是以你为重罢了。原是我刚刚从王妃那里出来，想着这事语气也急了些，可是姑奶奶你也得上点心，我看那王妃行事倒是利落。”
慢慢劝着，吴氏也觉得有了些面子，就着台阶也就下了来，“那王妃岂止是个利落的，做这个府里的主母样样都上的去手呢。”就将昨日高氏受申饬的事以及自己在晚宴时受孙氏气的事一并给吴夫人说了一通。
吴夫人听了道：“孙氏这个下作的东西，竟然还敢说我们家，不过是眼红咱们家家财罢了，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当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偏偏这高氏也是，自己怎么做这么没出息的事情。”
吴氏撇撇嘴，“不过是她娘家拖累罢了，当着她是这王府里的侍妾，就有多少进项好弄呢。平日里跟我说起来她们家，她也只是哭，我没事也是接济着她了。”
吴夫人又想了想，“这王妃当真是个好手段的，看着你们在这里斗来斗去，她什么事都没有，一点都威胁不到她的位置，可真是个有本事的。”
“可不是，话说起来，听说她是丞相沈成邦的女儿，是被封了郡主嫁给王爷的。嫁的可是匆忙，自打王爷回来后就筹办成亲的事。”
吴夫人道：“保不齐是王爷在京都看上的，求了太后的恩典。王妃没什么，就是你啊，可得联合好高氏，把孙氏那个下作的小娼妇打下去才好。等来日做了侧妃，那才是给你父亲，给咱们家长脸呢。”
吴氏忙点头应了，回身打开榻上放着的一个黒木镶金边小橱，拿出里头一个紫檀鎏金的小木盒，“这是那日王爷赏的香料，是宫里头给的王爷，说是西域那边的，可是精贵呢。我向来不喜欢这些，王爷给了我就留着了，给太太您回去用吧。”
吴夫人打开一看，淡绿色的香料散着异香，赞道：“果真是好东西，真是少见，来日也让你嫂子谁的都瞧瞧，省的没见过什么东西眼皮子浅。也打打她们的嘴，平日里还总说姑奶奶你混得不好呢。”
吴氏冷笑道：“咱们家的媳妇，那个是好的了。一个个都盼着我过得不好好去笑话我呢，只是太太，这香气虽然少见，可也是难得，粘在身上是要很久也弄不掉的。孙氏也有一盒，巴巴儿地做成了个香囊装进去，她屋里的丫头身上都是这味儿，没得把好东西都给糟践了。我闻见了就不爱用，高氏早就换了银子给娘家了，都是多嫌孙氏罢了。偏她还每天乐呵呵的以为多省了旁的香料了。”
吴夫人忙点头，两人又说了半晌这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