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口角(1 / 1)
如歆冷笑道:“旁的就罢了,只是这件事出在我房内,是要给你查清楚了才是,哪里想到会有这段公案。”
高氏忙叩首,“求王妃了。”
如歆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九龙赤金缠丝镯,金子色泽极好,阳光一照流光溢彩,道:“您在这府里是老人儿了,只是我想着为何不在吴氏、孙氏屋里丢,偏偏是丢在了我的屋里,保不齐是妹妹你觉得我是个仁厚的,让我替你去背了那黑锅呢。”
高氏听了,心下直是打鼓,也是看到了这位王妃的厉害,忙赔笑道:“哪能呢,实在是那几日只有王妃这里聚了人,才想的这糊涂主意。”
如歆缓缓道:“旁的东西我也不说,这镯子是王爷给的,所以是记了帐上的,骤然间没了,自然又是一番事端,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高氏当下跪着,背心里都浸湿了冷汗。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然都在沈如歆一念之间,自然可以当着无事,将镯子还了自己了事。可也能说成自己诬陷王妃,一个小小的妾室竟是如此的行事不端,王妃怎么处置,那就是看沈如歆自己的心情了。高氏忙叩头:“妾身知道这事错了,不敢求王妃原谅,只求王妃责罚。”
半晌,沈如歆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不易,可事情是冲着我来的,更何况本身就有错处。若不罚你,只怕别人听了不忿,明儿她闹出这事,后儿她也这样,不正之风可不就滋长吗?你在这府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过是一时糊涂,如今又是自己请罚,我好歹也要给别人做出个样子才能堵住她们的嘴。这样吧,就罚一月的月钱吧。”
高氏听了,知道沈如歆是敲打自己,若换成个性子不那么厉害的,看见自己主动请罪,早就顺势给自己面子了。偏偏她还顺着自己的话说,果真罚了自己。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忙叩首谢恩领了镯子就下去了。
素云端上两碟点心,“王妃处的这事倒好,不然王府里的人还都当着您是个好性儿可欺负的,这就不好了。”
如歆顺手拈起来一个松瓤卷,“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更何况这次她明摆着是针对我,再做出一副心宽不计较的样子,保不齐日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等我月份大了,更没心思管她们这起子事,现在做了,日后就省心了。”
素云忙点头称是,如歆又吩咐道:“王爷这一去,来来回回就得小半个月,去告诉护院,这段时间一定要将门户看紧了,免得闹出来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去告诉来福,让他经点心,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头一个就是要发落他。”
素云应了忙下去吩咐,如歆将吃剩的半个松瓤卷扔回盘子里,“还是腻了些。”
芸烟端上一盏茶,“六安瓜片,王妃喝点解解腻吧。早膳可还用些什么吗?”
如歆喝了口茶,看着满桌子的菜顿时没了胃口,“最近懒怠吃饭,撤下去吧。”芸烟忙招呼了外间候着的婆子丫头将东西撤下去。
芸烟拿起美人锤侧坐在榻上给如歆捶着腿,“王妃最近感觉怎么样呢?”沈如歆笑道:“还能怎么样,横竖都是每日吐罢了,这小东西,闹腾死了。”
芸烟笑道:“既是这么闹腾,肯定是个世子了。”
如歆浅浅笑着,“我真希望是个女孩儿,凡事也可以少一些。”芸烟沉吟半晌,看着如歆淡然如莲花的面庞,“王妃,论理这话是不该提的,可怎么样也都要说一说,现在也是没有什么人。”
芸烟轻声道:“若是个女孩,自然可以少很多麻烦,万事也都是便宜的。只是若要是个女孩,那您说不定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旁的不多说,王爷对您自然是客气有加,也是王爷心好。可今后,您就没了再有孩子的机会。齐王妃没有嫡长子,这府里就会种下诸多乱子的隐患,再者,日后等您年事已高,膝下无所依傍,王妃,您到时候的日子才更是难过。”
如歆一阵默默,身上穿着的深紫绣折枝海棠圆领衫上细细密密的针线让如歆眼睛一阵难受,如歆缓缓开了口,“我何尝不知道这事,只是听老天的安排罢了。横竖我是这个身份嫁过来的,又想去乞求什么呢,日后,惟愿我自己平安喜乐,父母哥哥身体康健。”
芸烟听了也是难受,“王妃….”
如歆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笑道:“看,大节下的我哭什么呢,日后的日子也顺心了。”
芸烟忙点了头,“您过得太苦了,可是要多拜拜佛祖,求下一辈子多福多寿。”
如歆抬眼看着窗外秋日里如碧的天空,“我只愿,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寻常家的小姐,嫁一个能跟我厮守一生的人,平平安安,顺心如意也就罢了。”
晚上的宴席因只有如歆并三个侍妾,因此都是一切随意。
月上半空,如歆端起青花茶杯,“今日难得是我们几个姐妹在这里,九九重阳,也没法子回家探望双亲。我不能饮酒,就用着菊花茶代酒祝诸位妹妹父母康健。”
吴氏等三人忙举起菊花酒,陪着如歆喝下了。
如歆放下茶盏,看着吴氏身上穿着的金鹤松绣竹纹对襟衫,“你穿这个颜色倒是应景,这颜色就像是院子里开着的□□花一般。”
吴氏笑道:“可不是吗,这颜色虽说好看,缎子也贵,可我偏没什么首饰配它。若带上什么金呀玉呀的又没得俗气,生生将一件好衣服给废了。可巧儿那日我母亲来看我,拿出这件衣服让瞧了瞧,回去之后没两天,老太太就着人送来一整套黄宝石头面,倒是没得让我好笑。”
孙氏掩唇笑道:“妹妹家底子是最厚不过的,旁人还都说了呢,若是将姐姐家里的缝子扫扫,就够这王府花销半年了。这黄宝石我们看着再贵重不过,妹妹这里还不过是一个专配衣服的首饰罢了,真真是让人羡慕。”
吴氏听了这话,脸上就下不来了,自己家里不过是这吴国专司盐铁的,可孙氏这话说来,倒像是王府里都没有自己家好过,难保沈如歆听了不计较下。转头看向高氏,但见她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吃着果子,像是没听见一样。心里更是生气,只好自己亲自回敬孙氏。
吴氏冷笑了一声,“这话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有的一阵编排了,我们家不过是一个臣子而已,虽说是专司盐铁,原比其他地方钱财多一点,可终究也是给王爷做事,哪能大的过王府去呢。倒是姐姐多想了,不定是听了哪起子烂了心肺的人调拨,就以为我们家是家大业大的呢。”
本来今日一早听见高氏被沈如歆发落的消息,孙氏心里就一阵得意。素日都是高氏和吴氏一起压着自己,虽说自己进府早,可这地位早就没有了。今日听见高氏遭了罚,席上又是一副闷闷不振的样子,心里不知道畅快多少。如今又见吴氏炫耀家里有多有钱,不妨自己在给她下点眼药,也让沈如歆心里也有个底。她那父亲,私底下贪污的银钱可还是少么,只怕有人来查罢了。
孙氏依旧笑着道:“妹妹只是这样说罢了,我家里横竖是不中用了,也别指望着家里有什么贴补,靠着月钱过活也没什么。只是妹妹花自己娘家的钱到没什么事,只别做的太扎眼,给人落了把柄,不说妹妹怎样。只说是王爷看着妹妹家里是亲戚,格外厚待,落了偏帮的名声,可不就毁了王爷的清誉了吗。”
这番话一出,吴氏气的只说不出话,下作的小蹄子,自己家没钱,平日里打扮的像破落户一般,只是嫉妒自己头面衣服好呢。今日说出这番话,都是看着王爷不在,沈如歆又申饬了高氏,觉得自己不行了罢了。看向高氏还是一副喏喏不出声的样子,心里大骂没用。
刚想还口说回去,如歆打圆场道:“横竖吴妹妹还年轻,打扮的鲜艳点也是可以的,不然外头还说咱们府里小家子气呢。然而孙妹妹说的也不差,打扮地太过了,也让人说嘴。都是节下的,大家和和睦睦地也就是了。”
听如歆这么说了,吴氏再大的气也都压了回去,强笑道:“可不是,只是看着如今王妃是显怀了,身子可还舒服。”
如歆笑着抚了抚小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每日里吐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谁知道这害喜就害的这么厉害。偏偏芸烟这小蹄子日日都让我吃东西,说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我不吃,肚里那个还饿着呢。”
孙氏忙接口道:“芸烟姑娘可是跟您从宫里出来的呢,自然是紧张您比谁都厉害,也是芸烟姑娘用心服侍。”
如歆看了眼身旁立着的芸烟,只是垂首不发一言,心里暗暗赞叹,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不管孙氏这番赞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可能面不改色依旧本分做事,当真是个沉稳的。
如歆笑道:“不过是记挂着我罢了,我就说我福气好,素云和彩文平日里也是上心的,什么事都是自己都能操办好了,再不让我多费一点心的。”
吴氏应道:“可不是,好丫鬟就是省心。”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方散了,秋夜风凉,如歆站在廊下也觉得舒服,看着天上墨色一片。却又澄净许多,再不掺染一丝杂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