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安排(1 / 1)
战事眼看着就要临近岭京城,但孟成侯一直持着观望的态度,微有那独善其身的样子。
因此,就算整个岭京城皆沉寂在紧张的气氛中,孟成侯府却不太一样。特别是这会传出了琉璃公主有孕的喜讯,让侯府上下喜气洋洋。
朝廷上自然有人看不惯侯府的做法,便联名上凑,一起弹劾孟成侯。只是这递上去的折子却被一并驳回了,原因无他,不过是德妃的话软了康正帝的心。
她说,“琉璃有孕,本就是喜事,且侯府也算是有后了,怎么就不该高兴高兴呢?就是那些闲来无事的人,既不能上战场杀敌,又看不得人家孟成侯喜事临门,便嫉妒心作祟了!女儿有孕,怀着的可是皇上的外孙,难道我们还不能高兴吗?依臣妾看,那几个弹劾孟成侯的人,实在是无聊!”
康正帝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又见现在是紧要关头,才没有处罚那几个联名上凑之人。
—
侯府这边,高氏想着自己就要做祖母了,一时高兴下竟是放下对思君的成见,允许她一起帮着照顾琉璃。
但这前前后后那么多人围着,哪里有思君能插手的地方,她最多就是每日过来陪琉璃说会话。
这日,琉璃身边的丫鬟一大早就跑到了思君的小院子里,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规矩,气喘吁吁的急道:“公主和驸马吵起来了,嬷嬷遣我过来,希望小姐能去劝劝!”
思君还在吃着早饭,这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放下碗筷就往外走,边走边问那丫鬟,“这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你可知道原因?”
这丫鬟原本就是个在院子里做些杂活的,哪里知道这些,只道:“奴婢不知,只听嬷嬷的话,也来不及多问,就赶紧过来请小姐了。”
思君不再多问,只加快了脚步,心里不禁责怪起孟长赢。这会琉璃还在怀孕的初期,最是不稳定的时候,怎么大哥偏偏这时候与她争吵起来。万一琉璃心情有不畅,可是会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呀。
—
思君踏进琉璃与孟长赢的屋里时,见到他们各自坐在一边并未说话,只是琉璃红着眼睛明显哭过,而孟长赢一脸铁青的坐着,并未上前安抚。
思君走到琉璃身边,从魏嬷嬷手里接过手绢给她拭泪,抬头满是责怪的看向孟长赢,气道:“大哥,嫂子正怀着身孕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你都该为她着想,为你们的孩子着想。可你怎么还偏偏把她弄哭了呢?”
这段日子思君总是过来陪琉璃说话,自然必不可免要碰上孟长赢的。她心里坦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孟长赢看见她,心里总还放不下先前的事情,每次面对她总是十分尴尬。
这会,孟长赢又见她问都不问一句,开口就质问自己,只觉得十几年的兄妹情分竟比不过她们姑嫂间的感情。他心下郁闷至极,“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与孩子考虑,可她却不知道体谅!”
思君有些懵了,这都把人弄哭了,怎么还是为了她着想呢?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俩到底是为什么事情争论?”
琉璃微微倚着思君,红肿着的双眼含泪,委屈道:“你大哥他要把我送走!”
思君一惊,看向孟长赢,质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长赢却不答她,只憋了一眼琉璃,气道:“你怎么不把话说全?”
琉璃不答,倒是思君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哥!你能把话说清楚吗?这没头没尾的,弄得我是云里雾里的!你到底为何要把嫂子送走?”
孟长赢没有办法对思君生气,缓了缓,才咽下怒意,平静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什么?”思君惊讶之余,不忘追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父亲了?与父亲有何关系?”
孟长赢叹了一口气,“眼看再过不久,北尧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父亲已经猜到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便想在破城之前把琉璃送走,保全她及孩子一命。”
思君一怔,他们这样做并非没有道理。
琉璃不去看他,只拉着思君,满脸泪痕,“既是挡不住了,要走就一起走,为何只偏偏把我一个人送走?夫妻本是一体,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孟长赢却不理解她,气道:“你就是顽固不灵!我与父亲乃是臣子,当是为国效命的时候,怎么能逃走呢?你却不同,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他这么一说,琉璃的泪水又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侵湿了思君的衣袖。
她哭道:“我怎么不为孩子着想了?我这是为了孩子着想,才不愿走的!若是你们有个万一,让我带着孩子一个人独活吗?比起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我宁愿与他一起死在敌人的刀下!”
“你……你真是……”孟长赢气得说不出来了。
琉璃又对思君补充道:“况且,为何要让我一个人先走?思君呢?母亲呢?她们也是女流之辈,为何不安排与我一道走?偏偏只是我一个人!”
“……”思君一个念头闪过,一时之间竟说不出那劝解的话。
如果当真是送琉璃去避难的,没有理由不把自己与高氏一起送走的。除非……父亲知道了什么?
思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该不会父亲真的……
此时又听孟长赢叹气道:“这是父亲的意思,说是对思君另做安排。”
琉璃咽唔着问,“什么安排?”
思君也问道:“父亲是怎么说的?”
“我也不知道。”孟长赢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已再三追问父亲了,可他就是不愿意说。”
“我知道了。”思君闭眼沉默了片刻,重新睁开时双眼好似多了一层阴暗不明的色彩,她安慰着琉璃说:“嫂子,既然你下定决心要留在候府,我会帮你的。父亲那边,你不要担心,我这就找他说去。”
思君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朝着孟成候的院子走去。
孟长赢见状,也不管还在伤神中的琉璃,拔腿就追了出来,“思君,思君,等等!”
思君停下脚步,回过身,不太赞同的看着他,“大哥怎么也出来了?”
孟长赢不答,“你要去找父亲说什么?他做的决定一向是不容人质疑的。我担心你这样贸然去找他会适得其反。”
“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他。”思君认真的看着他,严肃道,“倒是大哥,你这样跟着我出来当真没关系吗?嫂子很好,我不想她误会什么。”
“你听我……”
“大哥!”思君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有些冷淡的开口,“嫂子怀了你的孩子,且经过刚才那一闹,心情定是不怎么好的。此时此刻,她最需要你陪在身边。此时此刻,你头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陪在她身边。”
孟长赢心里一沉,却不放弃,“我知道。但我也担心你。”
思君见他如此,也不想与他干耗了,干脆道:“我自小就觉得大哥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能担当大事。现在,你最应该担心和心疼的人正在屋里等着你回去。你不该在这里的。”话到最后越说越慢,最后一字一句的道:“孟、长、赢、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孟长赢眼神忧伤的看着思君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自小一起长大的人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但或许是早就变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只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远到连那兄妹之情都只是微薄的残存着,一直在苟延残喘一般。
他最后看了一眼思君的背影,转身走了回去。
屋里地那个,大概才是会和自己一辈子举案齐眉之人。
—
思君问了仆人,才知道孟成候一大早就去了书房。
她当下也不多问,转身就往书房走去。路上不巧碰到了高氏,也只是礼貌性的喊了一声,并未停下脚步,自然也没听到高氏的奚落。
高氏不屑的看着她的背影,碎了一口,鄙夷道:“什么态度啊?不过是个毁了名声,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傲什么傲!居然还敢给我摆脸色!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候府的大小姐了!不自量力!”骂完,自己也觉得没趣,转身走了。
思君踏进书房,却没有看见孟成候的身影。她反手关上门,朝可以稍作消息的隔间走去,便见到了要找的人。
孟成候正埋头翻阅着什么,神情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走了进来。
思君也不出声,缓步走到桌前,见孟成候正在翻阅的竟然是一叠叠有些杂乱的宣纸。
她心生好奇,不禁唤了一声,“父亲。”
孟成候闻声抬头,看见是她,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我……”思君顿了顿并未作答,反而问道,“父亲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连我进来都未曾察觉。”
孟成候也不隐瞒,随手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递给她,笑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思君不明所以的接过宣纸,“这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倒像是初学者拿来练……练习用的。”她意识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吃惊的问道:“该不会是我以前写的吧。”
“正是!”孟成候笑着肯定了她的猜测。
思君突然间羞红了脸,洋装生气道:“这都是好多年前的旧物了,且都是用来练习的,瞧这些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我看着都不好意思了。父亲怎么偏偏还留着?这会怎么还翻出来看得那么入神呢?”
孟成候温和的笑了笑,“这东西可宝贵着了,那都是你渐渐长大的证明,自然得好好保存着。以后还能偶尔像这样拿出来看一下,也是个回忆。可珍贵了!”
思君心里一沉,“父亲这话说得好似我就要离开一般,听着都不吉利。我这会还好端端的站在你跟前呢!”
孟成候呵呵的笑了两声,“是啊,你今天还在呢!但我总有一种要失去你的感觉,好似明日就见不到你一般。为人父母就是如此,你现在还不明白,日后自然会懂的。”
思君微微握紧了手里的宣纸,“父亲,你没有安排我与嫂子一道离开,这会又与我说这些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