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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此显然相当熟悉且习以为常的某素白发少女则是自然的上前,俯身摸摸少年浅褐色的发丝,道:“莱特你又找里克尔挑战去了?”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柔和,与适才的强势和脱线完全不能相比。
“啊教皇姐姐你午休回来啦!”被称为“莱特”的少年立刻抬头,湖绿的眸亮得堪比头顶的太阳。
闪瞎了……旁边的伊希切尔淡然遮住眼睛。
“没错我去找里克尔了,因为艾俄洛斯在和阿鲁撒、坎迪德聊些事,其他人也都有伴了……本来想找布莱特的。”还未长大的少年带着些许稚气,莱特说着说着撅起了嘴,就像是丢失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似乎对现状有些不满,但瞬间又笑的阳光灿烂,仿佛之前的抱怨完全不存在:“对了!我已经能接下里克尔一百招了哦教皇姐姐!还有菲特和……”
“嘭!”
“……和特尔应该也该结束了。”
又是一声巨响,莱特稍稍顿了顿将话说完整,随即快速起身,向着飞来的又一个人影大力挥手:“特尔!我们又作伴了!”
……
……
“如你们所见,所谓不准私斗,在初代是不存在的。”
帕媞娅以适才和莱特说话的声音语气缓缓说着,怜悯地看着两位被震惊的后辈,揉揉脸摆正表情。
“欢迎来到初代圣域,我是教皇,帕媞娅。”
“南冕座斯特芬妮,参见教皇猊下。”
昔日充满人气的教皇厅内,斯特芬妮单膝点地垂首于王座之下,沉稳地嗓音自银质面具后传出。草萱发的新任教皇哭笑不得地看着预料之内的银发身影,忍不住哀叹:
“果然来的还是你啊……芬妮。”
“暂任宝瓶座的北冕座弗碧雅托我转告教皇猊下,她实是抽不开身,望猊下见谅。若有任务且由我南冕座斯特芬妮转而告知。”
“…………她又在训练场那里了吗?”
听着银发女子淡然转述的言辞,史昂只得苦笑两声接受这早已猜到的结果:
“好吧好吧,芬妮你先起来。这话你至少说第五次了吧。”
暂时还未能适应新身份的前任白羊压下心底的惆怅,诚恳地对可以算是前辈的南冕座说道。闻言女子从善如流的起身,摘去阻其真容的面具:
“明知道弗碧雅知您用意不会轻易接召,猊下又是何必?”仍是淡然的语调与敬语,比之先前却少了让史昂紧张的“严肃感”。
明明是天蝎座候补,结果和第十一宫的那么像是怎么回事啦……
不知对方微妙出身的领导者腹诽着,面对同僚酒红眸中无声的吐槽,无奈地笑着回应道:“啊,我以为她至少会来一次的……”
果然还是太小看那只伪瓶子了嘛……到现在竟然连教皇厅都没有来过……
“圣衣还没有修好,她绝对不会穿着宝瓶的圣衣来的。”
“死心吧猊下。具体有什么指令么?”
意思是只有修好了北冕座的圣衣她才会来?非常时期就算是穿便衣也不会怎样吧……
不甚了解、没有理解眼前人真正含义的新任教皇默默嘀咕着,见着重新戴回面具复又点地的临任天蝎座,想起另一支铿锵玫瑰,苦笑着将原本想要下达的命令稍作转换,说道:
“前几天提纳奥说,弗碧雅差点晕倒在训练场边上。”
“……咦?”
黑袍的统治者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周的气势突变。知晓女子惊讶的缘由,史昂看着那张遮住其表情的银质面具,微微摇头道:
“虽说我才上任不久,但还是知道弗碧雅一个人揽下了所有工作的。希望你能劝劝她。公务不急于一时,她要是倒了,那对圣域才真是大麻烦呐。”
在黄金圣衣集结逼退冥王后,残存的圣斗士除了身在圣域未曾出击的金牛座候补生提纳奥外,仅剩下了分别身为宝瓶候补、天蝎候补的北冕座与南冕座两位女性白银圣斗士。
虽说是白银,作为为数不多与两人有着不错交情的、在十二宫中脾气算是不错的前任白羊座与天秤座,从不曾看低这两名身为大多数人所瞧不起的女性。
但说实在话,当时得知这两人存活着归来的事,着实让史昂和童虎都大吃了一惊。
随后他们去了布鲁格勒德,由其领主尤尼提带路来到海底神殿。在所有人都愕然的目光下,两位白银硬将被判死亡、封于不化寒冰中的三人从塔纳都斯手中夺回。找回至宝的领主喜极而泣,然适才坚持的两人却一语不发,仅是抱着昏睡的天蝎与宝瓶,将表情藏于垂落的刘海下。
此后,宝瓶候补弗碧雅再没有进过教皇厅。而直至今日,哪怕是身着曾经不被许可的黄金圣衣,新任的统治者想尽办法传召〔亲自去找根本达不到效果〕,结果亦都是其天蝎候补的友人前来替代。
而真正的宝瓶座与天蝎座……
“回…………芬妮?怎么了?”
书架前翻找书籍的青发贤者早已听闻金属与地面接触的铿锵。比起往常沉重些许的意味被敏锐的捕捉,他抚着书脊的手指微微停顿,将要出口的招呼打了个转儿:
“是猊下说了什么吗?”
“还不是弗碧雅那家伙……”
银发的南冕座褪去身着的白银圣衣,拉开贤者身旁座椅坐下,沏了杯热茶,看着腾腾的热气,眼底含着无奈道,“那家伙被提纳奥发现了,猊下这次给了死命令,不准她再工作。”
说着,没等热茶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便狠狠灌下。
“喂等……”
“嘶!烫烫——”
“……你真是……”
没能阻止斯特芬妮的圣域智者叹着气取过自己搁置已久却未喝过一口的杯具,把早已凉掉的茶水倒进杯壁仍觉烫手的茶杯中,看着伪蝎呼着气匆匆饮下,“说你多少次了别那么冲动。你和卡路狄亚还真不愧曾经同为候补。”
“……只有你才那么说。我打赌当年其他人都觉得我和弗碧雅生错了时间。”
喉头被余痛折磨的女子丝毫没形象的含着凉茶不清不楚地嘟囔,撇头避开与贤者的对视,待得口中液体微温后才咕咚一声吞下,舒适的眯起眼。见惯对方这种与外界传闻不符模样的笛捷尔自然不会漏过这些细节,却只是勾起嘴角什么都不说,再将茶水添了过去。
“那……既然不让弗碧雅工作,余下的公务怎么办?”
过不多时斯特芬妮终于缓过,笛捷尔一边将两人的茶杯各自斟满,一边问着心底已有定论的问题。若不出他的意料,公务定然会被分成两份——文职和指导,而如今能够胜任公务的,包括新任教皇本人圣域之内仅余他和斯特芬妮。他深知自己目前的状态绝不适合担任指导训练生的工作,若是任务下派……
“你负责弗碧雅现在的文职,我去陪那群训练生折腾。猊下说让提纳奥做你的副手,若有不便让他来即可。”
伪蝎转动着手中茶具,坦然给出答案,眉宇间却是多出些许忧色,“刚才我大致翻了下文件……情况比想象中的好些,但并不乐观啊。”
“……怎么样?”曾经的辅佐官蹙眉问道。
“财政很糟。好消息是圣域人手剩余不多,弗碧雅也有所动作,勉强还能再撑段时间。但战力只剩四人,你和卡路狄亚还算不上。至于联络,除了南美几乎全断。远东那里童虎接手暂时还好……”
“……怪不得弗碧雅这样拼了命啊。”
——这根本……就是个废墟。
笛捷尔长叹口气,低头闭眼开始思考对策。见状,斯特芬妮放下茶杯补充道:
“并不全部。猊下新上任,许多事情不甚明了,弗碧雅怕出问题才一力承担。”
“你没醒的这两个月,弗碧雅已经做出了很多措施。我一直在照顾你们,没有注意细节。”
“不过关于圣域重建事项,目前做的是调集剩余人手将破坏严重的地方稍加修缮。至于那批新来的训练生,她决定亲自上阵进行小宇宙指导。”
“还有是你和卡路狄亚。卡路狄亚性命无碍,但具体不知什么时候会醒,在这之前必要的护理和检查不可懈怠,我无法离开太久。至于你………………你的状况……”
“不论状况如何,弗碧雅确是需要时间休养了。”
闭目沉思的青之贤者缓缓睁开眼睛,沉声说道,冰色的瞳已无半丝笑意,“一会儿我会去教皇厅觐见猊下,你去训练场把弗碧雅交换回来。卡路狄亚尚在天蝎宫,我会将他带进我的卧室——特殊情况,不必在两宫间浪费时间了。”
“说得倒是轻松,我还在苦恼怎么把那个固执程度不下于你的死丫头拽回来呢……”
笛捷尔冷静的分析着,斯特芬妮却是头疼不已。贤者自不会忘记那位被称为宝瓶座第二、实际和卡路狄亚同出一处的北冕座在对待某些事上脾气与其一样的倔强张扬,如何让其回宫休息确是一大难题。沉吟半晌,他终于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动用武力吧。不过在训练生面前稍微留点儿力。”
武力要有用我还至于在这头疼吗!
对北冕座禀性清楚超越宝瓶的南冕座在心底哀声叹道。
“看吧,我且去走一遭。笛捷尔你教皇厅天蝎宫这么走,能撑住吗?……”
“范围并不算远,中间休息一下应该没什么。”
“别勉强呐,实在不行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着,银发的女子收拾好茶具,起身离开。
训练场与斗技场相比是大了几倍的。未着圣衣的南冕座站在训练场边缘,遥望着宽大场地中央正在监督训练生们训练的女子。
素发的南冕座此刻正穿着金色战甲,穿梭在各个勤奋的训练生身周以身指导,时不时地说些什么似是鼓励,随即便可看见训练生红着脸大声回应。
一切似乎如常,但斯特芬妮却看出弗碧雅的脚步虚浮,尽管掩饰的非常好。若非她与她间熟悉的无法言喻,定然也会被骗过。她深吸口气,略过众训练生讶异的目光,大踏步走近戴着面具迎接她的伪瓶:
“弗碧雅,猊下要求你即刻回宫休息,工作由我和笛捷尔代替。”
冷声的说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让面前的女子敛起了笑容。
真是个混蛋啊,真不该忽略这和蝎子差不多的别扭的。斯特芬妮感受着那摆明不愿的气息,先前为此疼痛许久的大脑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为什么是笛捷尔,我说过我可以的。”
完全知晓宝瓶座状况的北冕座亦是冷声回应。不曾见过教官如此一面,感受着两人身上无意间泄出的威压的训练生皆是噤声。
果然是这样,亏得我早有准备。面容隐藏在面具下的、庆幸着自己判断没有出错的伪蝎悄悄松口气,但语气仍然凝重地说道:
“别逞强,这次下达的是死命令。”
“不要。笛捷尔那种状态能做什么?”
“文职还是可以的,你没时间完成的行政部署规划都可以交给笛捷尔,这方面他比你更精通。”
没有理会对方断然的拒绝,斯特芬妮直直盯着那双藏在面具后方、深埋疲惫的双瞳:
“再说了,你如果病倒了,估计伤心的就是这些训练生了吧。”
早在说第一句时斯特芬妮便察觉训练生在惊讶后,普遍露出的赞同意味。此时话语一转,果不其然得到大片的响应。
“是啊!!上次弗碧雅大人倒下去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
“我还在想怎么弗碧雅大人生病了还不休息呢。”
“弗碧雅大人快点回去吧!”
“就是就是,我们可以自己练习的!”
…………
“学生”一面倒的支持,大有群起而攻之把她按倒送回宫里的趋势——虽然这不可能——被抢占先机的北冕座眼角一跳,隐于面具后的瞳显出少许的怒意——仅有南冕座一人看得见,却碍于训练生在场不得发作,叹口气揉揉额角:
“你故意挑这个时候过来的吧?”
斯特芬妮毫不客气的揪住对方的手臂:“对啊我就是故意的,快点滚回去吧躺着吧!有爷在不会有事的你个病号。”
“没事的弗碧雅大人!回去休息吧!”
“一定会让大人看到我们的修行成果的!”
训练生中个头最为高大的男孩儿拍着胸脯,大声保证着,立时大片的应和。
再不合作也没有意义了吧?提纳奥吗……果然金牛座教出来的孩子,都是这么麻烦。
弗碧雅看着周围训练生“你不走我们不训练”的模样,再看看身边显然知道自己为何而拼斗、却毅然将自己从无止境的工作中拖出来的好友,只得在心底苦笑。
“好吧好吧……那么走之前请容我嘱咐一句,可别兴致大发的祸害了这群孩子啊。”
“我不是螃蟹。”嫌弃似的挥挥手,斯特芬妮领着围在身边的训练生开始了教学之旅。
弗碧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踏上回宫的路。
精神少许放松后,多日积累的疲劳瞬间上涌,冲得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没能站稳。幸亏此刻十二宫空空荡荡,走在绵长的阶梯上有些异样也无人察觉。
——我……原来已经逃避那么久了吗?
弗碧雅扶着石柱站在巍峨的天蝎宫前,看着宫殿上方的天蝎标志,面具下的神情隐约透出自嘲的怅然。
两个月。弗碧雅没有踏入天蝎宫,已然两个月之久。
第八宫本是弗碧雅来惯了的地方——不论她与候补的斯特芬妮为一见如故的挚友,与八宫真正主人更是青梅竹马。记忆中尽管卡路狄亚是第八宫的主人,但由于斯特芬妮与偶尔串门的笛捷尔与她的存在,蝎窝的摆设向来简单利索一清二楚,不会教第九宫宫守为个人卫生而头疼不已。
记忆中的天蝎宫从不缺少人气,即便守护者不在,亦能感知到主人炽热气息的残留。
此刻,向来吵闹的蝎窝反常静谧着,与其他无人宫殿那般死气沉沉。
弗碧雅缓步走进一直以来拒绝进入的、死寂的第八宫,在空荡的客厅中略作停顿,脚步一错拐入了内里的卧室。
这是弗碧雅记忆中第一次,没有为了卡路狄亚闹腾的心脏踏入天蝎的居所。
视线所及,宝蓝卷发的青年躺在屋内唯一的床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软垫,盖着柔软舒适的被褥。好似完全的熟睡,那张永远鲜活笑着的脸,此刻却是黯淡了色彩。弗碧雅深知天蝎的警觉与领地意识,常人若是如现在这般接近他——哪怕是她或是那只伪蝎——,他定然立刻醒转,而非此刻的沉眠。
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弗碧雅眼帘半阖扶住冰冷的石墙防止摔倒。她摘去冰冷的面具,一步步踏着沉重的步伐,摇摇晃晃的接近毫无知觉的、已然沉睡两月之久、期间从未清醒过的天蝎。
身体重伤可缓慢调养,对医术略有涉及的弗碧雅自认可以胜任起天蝎疗养期间的饮食。可悄悄进行精神探察的结果却让她心中冰凉——灵魂若即若离,不知能否确实逃离冥府。之后一直保持这等状态。自我逃避着的伪瓶将天蝎的安危全数交于南冕座的友人后,便再不问津第八宫。
“……喂……你不是号称最有活力吗?我的大少爷。”
弗碧雅走到床边,苦笑着缓缓在床沿坐下,伸手抚着天蝎苍白消瘦了的脸颊。比平日要低得多温度清晰的从指尖传来,弗碧雅边起身将厚实的被褥给卡路狄亚捂实,边小心的握着他几乎碎裂的右手,把自己的小宇宙传送过去,传递着点滴温暖:
“也就这种时候……你才会这样安安静静的呐?”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要浪费掉多少时间来照顾你啊?”
“我的大少爷,你总该明白这时候情况紧急,容不得你继续恶作剧开玩笑吧?”
“……不是讨厌我戴面具嘛?我已经拿掉了……”
有些恍惚的弗碧雅像是打开了枷锁,被刻意压抑的情感和话语借着这个意识迷糊的当口儿,断断续续的、毫无逻辑的一股脑儿甩了出去,没有丝毫刚才“温和可靠的指导员”的形象。
但无论怎么说,沉睡的卡路狄亚都无法听见,亦无法回应。
“…………不是最讨厌我在床边守着你嘛?混蛋,给点反应啊……”
除了斯特芬妮,没有人知道弗碧雅爱卡路狄亚究竟爱的有多深。
哪怕是弗碧雅自己。
笛捷尔来到天蝎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天蝎素发的青梅竹马坐在床沿,向着他的方向微微点头道:“笛捷尔吗……你来了啊。听芬妮说,你接手了我的公务?”
“嗯。”简单的回应着,笛捷尔走近,眉心微微皱起,神色间隐着些许忧虑,“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猊下和芬妮都很担心。”
“……你说,卡路狄亚会醒过来么?”弗碧雅答非所问地道。
闻言笛捷尔手臂不自觉的颤动一记,低头看着从未见过的、蝎子这般憔悴死气的表情,嘴唇微动,却没能吐出些许字眼来。然对方忽地换上了一副与适才不同的轻松表情,双眼微阖,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
“还记得当时他和萨沙一起出去,我总说他精力用不完,和个小孩儿似的。”
轻声说着,脑海中浮现蝎子被女子数落时想回嘴却最终撇开头去鼓起嘴的滑稽样子,于是笑出了声。笑了几声便停下,阖上眼。沉默又一次蔓延开去,笛捷尔见着弗碧雅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劝说的话语又在嘴边打转。
只是弗碧雅接下去的话语将他的话完全堵死:
“目前账本基本核对完毕,财政份额清点盘算也已经完成。我去周边村落检查过冥军来袭时的损失状况,已经拨出一部分钱和人手前去协助支援重建。各支部的联络书信已经用各种方式发出,目前有所回音的仅有远东和南美支部,其余尚在等待。”
“关于圣域重建事宜和剩余人手我想芬妮应该和你说过。拨出去的人手是从圣战中存活下来的部分人,虽然失去自如操纵小宇宙能力,但锻炼出来的基本体质能力还在,有他们协助进度会快很多。还有……”
“弗碧雅。”
笛捷尔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弗碧雅进入公务状态一丝不苟的叙述(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是这样)。弗碧雅顿时停下,抬起头。
“虽然你我重建圣域责任都很重,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
“…………这话,你可是最没资格说的人啊。”
弗碧雅双眉微扬,反驳道。她知道自己状态实在糟糕的不像话,却不打算妥协。固然有长期工作原因,但夜不能眠才是主导因素。
只因闭上眼,她就会看见卡路狄亚那抹释然满足的微笑。
“……目前没有反驳理由的是你。”
想起三人对自己的作息控制,笛捷尔微微红了脸,却并未忘记目的,立刻闭眼恢复常态,说道,“方便你照顾,卡路狄亚我会负责带去水瓶宫安置。弗碧雅,你回卧室去休息,现在,立刻。”
弗碧雅是卡路狄亚的青梅竹马。唯一不同的是,弗碧雅是个孤儿。自小她只有卡路狄亚一个玩伴,天生疾病的卡路狄亚也只有她一个不离不弃的跟班。
在圣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但笛捷尔并不在此列。他已然忘却得知这事的真正缘由,却清晰记得某次卡路狄亚没有招呼便带着刚来的小女神跑出圣域,带着一身严重伤势回归时,弗碧雅那平静下压抑的几乎让黄金圣斗士感觉战栗的怒意。
——哦,那么想寻死啊?这简单,我和你一起吧。
铺天盖地的寒气霎时涌起,若非当时笛捷尔与斯特芬妮在场,弗碧雅与卡路狄亚真的会当场死在第八宫里。事后弗碧雅被教皇惩罚关禁闭五日,但这事儿已让所有人知道,“卡路狄亚想要寻死”这个是会使宝瓶座第二的北冕座失控的明文条例之一。而失控到什么程度……笛捷尔想起曾经褐发的首席辅佐官苦笑着向出任务的他吐槽着:“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啊。要不是斯特芬妮和阿释密达在,没准儿教皇厅都要被拆了。”
——呵呵,放心好了,卡路狄亚真心想去死的话,她才不会阻止。
——她只不过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感到生气罢了。
或许是某些特殊原因,北冕座与南冕座一直是圣域中与黄金地位相当的存在,不因两人的圣衣而受半点影响,甚至被特许住在各自曾经候补对应的宫殿中。那时候,过来串门的南冕座趁着北冕座不在的时间,轻笑着说出如上的话语。
我倒是觉得如果你这辈子都不懂弗碧雅的心情会比较好。
她活的很累,比你还累。
好像可以理解点了呐,斯特芬妮。
笛捷尔无声叹口气。
****
夜晚的圣域格外清冷。素发的女子独自一人站立在河边,看着月光洒落在湖面上,随手凝起冰粒扔向湖中心。波纹层层荡开,完整的圆月霎时碎裂成片片银光。
弗碧雅静默着,看着水纹渐渐停止恢复平静,这才微微侧过头,对着不知何时早已在旁的银发友人道:“笛捷尔和卡路狄亚的状况怎么样?”
“笛捷尔也就那样吧,虽然还是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弄掉了还能到处晃,至于卡路狄亚,你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斯特芬妮耸肩走到弗碧雅身边坐下,接着说道,“目前搞清楚的也就是笛捷尔能在宝瓶宫凝聚成实体,超出这个范围就要看距离决定时间长短。最大限度范围是圣域边界。再出去不仅不能保持实体,恐怕连灵魂体都有危险。”
说完这话,斯特芬妮更是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人是救回来了,但是谁知道会这样,啧,不过不是这样的话……
“……现在并没有需要他出行的任务,文职工作也适合他。圣域的行政细节他也比我更了解,有提纳奥和小白羊的帮忙,应该能够解决。”弗碧雅瞥了斯特芬妮一眼,也没提醒她这里潮湿会染污她新换的衣服,“倒是你,让你去指导新生真的没关系么。”
“就算是最嬉皮笑脸的螃蟹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呢。”
斯特芬妮撇嘴,“说到这,为了把卡路狄亚救回来你死命的找法则的空子还包下所有工作,是想要去躺着呢还是想去看看才见过的哈迪斯——别和我装,你的演技骗不了我。”
“……”素发的背影没有动作,亦没有接话。
什么都让着卡路狄亚,现在连原则性的底线都能够退让了,这根本就不是包容了吧?斯特芬妮皱眉:“你至于么。”
“……”
“你们两个能别这么情商低下么,明明彼此喜欢放下面子告个白会死啊,围观群众表示很难受啊。”
“原话奉还。你和笛捷尔也没好到哪儿去。”
“……情况完全不一样好么!我这完全是单方面啊。”斯特芬妮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给噎的嘴角抽搐。
“…………安心吧,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弗碧雅顿了顿,闭上眼仰起头深呼吸,“我只容许他‘任性’这一次而已。”
扯淡呢,之前你根本就是打算陪着他殉情吧。
斯特芬妮无声地控诉着,然而对方却不再看向她,径自转身向前两步却顿住了脚步:
“对了,最近支部的情况可能不妙,笛捷尔出不了手,你去一趟俄罗斯吧。”
哈?神来一句让斯特芬妮整个人都被震了一下,骨碌坐起,愕然道:“那么突然?等等到底出了啥事?………………好吧我知道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了。”
弗碧雅收回鄙夷的眼神,揉了揉眼角道:“新来的训练生毕业还要段时间,这期间凭我们是能撑起本部,但其他就不好说了。如果俄罗斯那边可以得到那位小领主的帮忙,压力应该会减轻不少……”
“所以是要我去找小领主讨要他欠的人情么……”
“我已经和小领主联系过了。”
弗碧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纸,顺手甩给了坐在地上托腮的伪蝎。斯特芬妮起身接住那差点掉进水里的、厚得可以当书稿的信件,随手翻了几页:
“啧啧,下手真快啊,这也太不客气了吧。”
“他自己要求的,我只是和他讲了你和笛捷尔的近况,顺带问了问瑟拉菲娜。”
“啥近况?你说了笛捷尔在水瓶宫天天幽灵一样的晃着?”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说…………能麻烦你别本性毕露么?好歹你还被其他人以为和我生错了时间。”
“嘛嘛,别在意嘛这种事。”
斯特芬妮再次耸了耸肩,将手里的信件按顺序叠好,却没有交还给眼前的人,“最后一封我交给笛捷尔了啊。”
没有拆过的信,怎么都只能是给他的了。
“嗯。”看出友人已经明白的伪瓶应声道。
“嘛,那么什么时候让我出发?”斯特芬妮边把信件全部收进大号的封袋里,边问道。
“尽早吧,我事先和猊下已经交代过。顺带……”
敛去面上不正经表情,斯特芬妮眼神一变,双眉下压,正对上友人藏起疲惫冷然望来的目光:
“我希望你去俄罗斯的同时——”
“弗、弗碧雅大人!!”
气喘吁吁的金牛座弟子自林间跑出,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弗、弗碧雅大人不好了!”
“提纳奥?慢点说。”北冕与南冕对视一眼,敛去适才一瞬的锋芒。弗碧雅迎上前扶住匆忙下险些摔倒的金牛座弟子,说道。
“——弗……碧雅大人,请快去……快去天蝎宫!卡路狄亚……卡路狄亚大人的……看起来……很……很痛苦……”
顾不得多喘气,提纳奥断断续续的将情况告知眼前视黄金天蝎为首的宝瓶候补。弗碧雅脸色陡变,当即抛下在场的两人飞奔向蜿蜒的十二宫道。留下的伪蝎脸色亦是一变。虽没有如友人那般冲动,但一瞬变浅的酒红瞳确是一缩,淡淡的凝重沉淀下来。
“怎么回事提纳奥?”
金牛座弟子好容易才喘过气,忙抬头道:“我也不清楚!我正打算去教皇厅向猊下报告今天重建的情况,但是在经过天蝎宫的时候突然…………侍女们都被吓得不轻……”
——这么夸张?
斯特芬妮眉头紧蹙,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当即道:
“走,去天蝎宫。”
十二宫的阶梯向来长的不可思议,即便是黄金圣斗士全速从山底跑到山顶的教皇厅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即便是处于半山位置的第八宫。此刻得知消息的弗碧雅根本不耐烦圣域中禁止瞬移的规矩——现在无力张开结界——三两下便移动到了第八宫口,快步拐入卧室。
甫一进屋,便是翻天的热浪。然而弗碧雅并没有在意这点高热,她满心眼都是床上捂着心脏面露痛苦之色的蓝发青年。她清晰的感觉到黄金天蝎的小宇宙正在减弱,甚至有消亡的趋势。
“…………卡路狄亚!”
弗碧雅狠狠甩去面前的银质面具,若星夜澄澈空阔的银紫双瞳竟是在瞬间变为与发同色的素白,陡添一丝冷冽与威压;周身凛冽的冻气化开,顿时将灼人高温化去不少。素发的宝瓶候补上前,压抑着翻腾的情绪俯下身抱起天蝎滚烫的身体,毫不在意手上立起的烫伤,放开了冻气努力抵消着将要夺取挚爱之人性命的高热。
然而高热逐渐褪去,卡路狄亚的气息却依然缥缈的快无痕迹。
女子望着天蝎难受的表情,片刻,素白的瞳划过了一丝决意。她将额与卡路狄亚相抵:
“我说过的,我只允许你任性一次。”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很抱歉,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哪怕是把你绑在身边。”
随即闭上不同寻常的眼,在滚烫的唇上落下若羽毛般的一吻,低喃道:
“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
“一笑望穿一千年,笑对繁华尘世间;轻叹柳老不吹绵,知君到身边。”
“……相逢……若初见……”
走在半路的斯特芬妮脚步一顿,面具下浮现绝不曾出现过的惊愕。
“这是……!”
金牛座的弟子诧异的望向高处宫殿的异样,下意识的便向身旁的人询问,见其陡然摘去了面具,连忙转头以免看见其真容,却听得其对他说道:
“现在别去第八宫。”
言罢,人影便已消失不见。提纳奥站在原地,忧心忡忡。
“弗碧雅!!”
如同先前的伪瓶,南冕座的女子瞬间移动到了第八宫口,一头扎进了银色的光团中呼唤友人。
站立在银色的光团中,温和的力量丝丝紧贴着肌肤,心中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些许平静。可斯特芬妮并没有被影响。银光遮蔽了一切道路,她凭着记忆分毫不差的拐进了天蝎的卧室——素发的友人正吻着沉睡的天蝎,身上的小宇宙正源源不断的向其怀中男子涌去。素发女子闭眼认真地拥着黄金天蝎,就如那是天下唯一的至宝。而被怀抱的人,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眠着。
“……弗碧雅。”
宫中灼人的热浪已然消退,男子痛苦的神色也逐渐平和,混乱的小宇宙波动渐渐稳定。
光芒终于散去。
“……你居然和他定了契约。”斯特芬妮叹道。
弗碧雅慢慢放下睡容安定下来的卡路狄亚,细心的为他理好头发,再将被褥捂实,素白的眸一闭一睁,已然变为平日的银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