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怎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日影西?(1 / 1)
怎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日影西?
季诚夫妻二人久别重逢,一个年轻轻纳妾心中有愧,一个急切切盼子着意拉拢,其中滋味自不销细说。
一夜无话,待到第二日,青娘又早早起身去给郭夫人请安。
郭夫人此时正在梳头,她见青娘来得如此之早,心中很是满意,她笑道:“一别两年,你虽也吃了苦,可到底是懂事了。”
青娘一边在旁替郭夫人选发簪,一边笑道:“以前在明水,媳妇便是想日日守在母亲身旁尽孝也是不能够的,如今回了京都,还不尽尽心吗?”
说着选了支金穿玉满池娇的荷叶簪问郭夫人的意思。见郭夫人点头,青娘笑着将那簪子递给了梳头的妈妈。
郭夫人暗自点头:竟像突然开窍了般,亲近却有分寸,和气又透着尊重,倒是不错。
青娘便在一旁与郭夫人闲话:院子如何齐整、屋子如何宽敞、书房如何雅致、摆设如何名贵。又说昨晚秦氏已敬了茶,不只容貌出众,且举止有礼,果然是个好的,多谢母亲……
郭夫人听得这一番言语,倒是十分惊讶。她原想,按着青娘以前的性子,季诚纳了妾,她纵是不肯高声张扬呼天抢地,却也要冷着脸不言不语、不眠不休的闹上几天的,却没想道竟是一早来与她说她给季诚纳的妾很好,多谢她!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她真不在意,还是城府颇深,亦或是在明水住得久了心生畏惧?
不管原因如何,这结果是郭夫人所乐见的。她对青娘道:“你身子忒单薄了些,要好好调调理理。”
青娘口中答是,心里却道:以前从未想过青春如此亦逝,我还未老,便有了更鲜嫩的秦氏,我是得要好好调理身子,从此着意过罢。
如此和和美美的过了几日,青娘便把秦氏的为人摸清了。
郭夫人道她柔顺,张氏道她娇滴滴,晴儿道“人前看着倒稳重,只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像水儿冲的一般”。还是宋宋整日与她相对,说得更深“秦娘子是读过书的,爷的书房等闲婢子们哪里敢去,也只秦娘子能进去端茶研磨的。爷的东西她也归整不了,倒是常见她求着爷教她写字儿。爷若是吃醉了酒,也拉着秦娘子‘秦秦’、‘秦秦’的叫……”
青娘得了这信便问采蓝:“你看这秦氏如何?”
采蓝道:“倒生得一双会说话的好眼。”
青娘知晓她是因着秦氏常以双目向季诚示情才有此一说,便笑道:“却是个多情的,也是个聪慧的。她倒是多情,却不知咱们爷也只把她当做如宋宋一般的人。便是对她不同些,又能如何,不过是新鲜这一时罢。”
采蓝笑道:“还是姑娘看得明白,婢子本以为姑娘知晓了这事,心里是不好转圜的。”
青娘叹了一声:“任谁遇到这事心里也都不好转圜。若这事放在两年前,我根本就不容发生,即便有了此事,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认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如此境遇,又怎能再奢求别的?先稳住阵脚才能论及其它。”
说这番话时,青娘正坐在卧房的暖阁里。她手里拿了一本书,身子斜依在隐几上。或许是冬日的暖阳暖和,也或许是暖阁的炭火烧得好,青娘脸色红润,双眼明亮,自是与在明水时不能相比的。
采蓝看得这些,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或许正如姑娘所说,姑爷对这个秦氏在兴头上,不只让她出入书房,教她写字,连那几个新来丫头的名子也是这秦氏取的。
什么五彩、什么浓墨淡墨的,不就是墨色分五彩吗,这个连她这个做使女的都知晓,难道姑娘不知晓?只是不说罢。
真是难为姑娘了,原本那样得意的一个人,现如今也要敛起性子,人前装出贤良淑德的样儿来。
采蓝在心里叹了一声:既然姑娘愿意,既然姑娘愿意相信姑爷只是对宋氏一时新鲜,心思还是在她这边的多,那做外人的又何必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呢?姑娘这两年难得露一回笑脸,如今虽不是十分如意,好歹也回了姑爷身边,只要加以时日,以姑娘的风姿,那秦氏又算得什么呢?
正想着,却见青娘“咦”了一声,采蓝困惑,透过窗纸依稀看得外头一个桃红色的人影晃动,随后便听得田田的声音:“奶奶,秦娘子来给奶奶请安了。”
青娘看了采蓝一眼,采蓝会意,迎了出去,也没往里让,立在堂上对秦氏道:“秦娘子,奶奶昨夜同姑爷整理新拿来的拓本,走了困,如今正歪着呢。要是没要紧的事儿,婢子就不叫她了。”
那秦氏见采蓝如此说,眼睛向东屋望了望,忙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起三爷说过水仙清雅高洁的话,如今屋里的水仙开了,不敢独享,选了盆开得好的,凭奶奶赏玩一回,也是咱的一点心意。”
采蓝忙道:“那婢子就先谢过秦娘子了。等奶奶醒了,一定转告诉娘子厚意。”
待采蓝回到东次间时,便看见青娘坐在罗汉床上正等着她。采蓝问:“姑娘,这花您看放哪合适?”
青娘指了指窗下的高案,采蓝便将水仙安置到了高案上。
青娘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才道:“花儿好,养得也精心,不像我,一养花,全都给养死了。”
采蓝忙道:“那是您不爱在这些小事上用心思。”
青娘笑道:“你也不用替我分辩。前两年,但凡德父能办的,哪样儿不是咱们先得着。说句不孝顺的话,便是夫人那里没有的,咱们这里也不一定没有。可如今,便是盆应时的水仙,却也要一个妾送来我这儿。”
采蓝道:“姑娘,您看看这屋里上上下下,哪一样不好,哪一样不随意?不过是盆水仙罢,如今姑爷都是当差的人了,您还要他像太学生时了无牵挂的,只想着给您买新鲜吃食,买好玩的?”
青娘思忖着采蓝的话,知道她说得不错,可心中到底不平:“纵是他已不再是太学生,可秦氏屋里的水仙又是哪来的呢?愿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日影西。”
青娘冷笑一声:“当日的恩情犹在眼前,当日的肺腑尚未忘记,他怕是转个身,又对别人去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