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新旧两党或擢或贬,争端又起何为根源?(1 / 1)
新旧两党或擢或贬,争端又起何为根源?
过了端午节,朝堂上有了大变动。韩忠彦被免左相一职,出知大名府。曾氏出任左相。
擢邓洵武为中书舍人给事中、兼职侍讲,复蔡卞、吕嘉问、安惇、蹇序辰等人官职。
进许将为门下侍郎,许益为中书侍郎,蔡京为尚书左丞,赵正之为尚书右丞。
罢礼部尚书丰稷,出知苏州。追贬司马光、文彦博等四十四人官阶,籍元祐、元符党人,不得再与差遣。又诏司马光等子弟,不准在京师当为官。
朝堂变动,所涉之人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青娘虽身处内宅,翁舅任了尚书右丞也很快便知晓了。一家人自是欢喜,虽未刻意庆贺,却也都是十分得意。
青娘私下问过季诚:“官家这是怎么了?去年还说不论新旧,建中靖国,如今却重用新党,罢黜旧党。
别人妾身自是不知,可那邓洵武是妾身姨丈的胞弟,此兄弟二人同他们的父亲邓绾类似,乃朝秦暮楚之人。官家怎么也擢了这人的官职?”
季诚答道:“圣意难测,连官家曾重用的韩相公都遭了贬,更何况是别人?古语道‘伴君如伴虎’,谁能知晓官家心中如何思想?
只听说那洵武曾向官家大力举荐蔡氏,如今蔡氏受官家看重,或许便因了这举荐之功而擢之也未可知。”
说罢,季诚又道:“洵武为人且不论,想那洵仁是你姨丈,洵武如今又为中书舍人,这与你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细君为何如此呢?”
青娘冷笑道:“朝秦暮楚之人,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骨与气节,这样的人只有一已私心,哪有为家国社稷的打算?若他是与我不相干的倒罢了,正是因有着这层关联,才更为我所不齿。”
季诚笑道:“细君气性忒大了些。且不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吗?”
青娘叹道:“三郎如何说这样的话。君不知妾身的性子吗?妾身虽是女流,可也分得清善恶、辩得了忠奸。
妾身自知朝堂之上,新党之中有的是为国事操劳的忠良,如翁舅,旧党之中也有的是为家国效力的君子,如我父亲。
政见不同,这本无可厚非,也无所谓对错。妾身不齿的是那些周旋于两党之间,见哪边得势便想从中谋利而避害的小人。
似这等人,若身居闲职倒也罢了,若身居要职,便是国之大不幸、是民之大不幸、是官家之大不幸!
如此污浊,便是用来濯足,也是不肯的。”
季诚见青娘慷慨激昂,不由叹道:“你若是男子,这番心胸倒也可成就一番作为,可君是女子,这话与我说说便好,切莫当着母亲或是父亲提起。女子妄言朝政,父亲若知道了是要不悦的。”
青娘便道:“三郎若觉得妾身说得有理,又何必拘泥于此话是出自男子还是女子之口?难道女子只能作些红袖添香、雅集随待、漫舞轻歌、采花斗草的勾当吗?”
季诚安抚道:“细君说得有理,女子自然不只能做这些事。女子还能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孝敬舅姑。这些都是男子都做不了的。”
一听季诚这样说,青娘顿时哑口无言。是的,季诚说得对,女子还能生儿育女,女子最重要的事情也是生儿育女。
她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却迟迟不见动静。如今虽是季诚无意说起,可她却该如何回答?
季诚见青娘不语,却不知青娘是为了那句“生儿育女”吃心。
便又道:“我知你是为着担心岳父才如此的。可这事谁也说不准。岳父为人正直,品阶也不算高,想必就是官家要贬旧党人,也不会波及到。细君宽心就是。”
青娘听了这话,叹了一声:“这事连朝中重臣都不能左右,更何况是父亲?只能是往好处打算罢。”
如此忧心忡忡地过了两月,也就是崇宁元年七月,朝堂之上传来了曾布遭贬出知润州的消息。蔡京如愿拜相。
七月中旬,文琪被列入元祐党籍。在所列十七人中,文琪名在第五,不能京都任职,被降为京东提刑。
八月,正之除尚书左丞。
九月,徽宗亲书元祐党人名单,刻石端礼门。所列一百二十一人中,文琪名在第二十六,罢其提点京东刑狱。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根本不给人思虑的空子。
文琪降职的旨意是七月中旬颁的,或许是家中怕她忧心竟没有人告知青娘。
如此到了八月,季诚回府时青娘才得知父亲被降为京东提刑的消息。
青娘还未想好如何如之何,她的翁舅赵正之却又除了尚书左丞。
不过两月,连转两官,这是何等的荣耀!
赵府阖府上下喜气洋洋,郭氏虽嘱咐过莫要张狂。可老爷得了擢升,哪有不欢喜得意的?
青娘此时却心如油烹,她忙去郭夫人处告假,想回娘家看望。
郭夫人也知她作女儿的心思,只叮嘱她好生宽慰亲家,又说了些来日方长的话。
青娘忍了泪,谢过了郭氏,急急地往李府赶。
待进了家,见了王氏,也不及行礼,青娘便问道:“母亲,父亲呢?可在家中?父亲如何?这样大的事,怎么也不与女儿说一声。”话未说完,泪先涌了出来。
王氏见她如此,也是伤心。两人对着哭了一阵,王氏这才道:“你父亲在书房呢,近几日精神尚可。莫怪家里不与你说,官家的旨意,谁能更改?说与你不过白白添烦恼罢。
再说如今你翁舅正得意,你父亲又是如此境遇,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咱们又怎么忍心让你忧虑?”
青娘叹道:“母亲,至亲骨肉,不就该是祸福与共的吗,怎么能说什么忍心不忍心。如此瞒着女儿,就当女儿心中好过吗?”说罢又流下泪来。
王氏擦着眼泪道:“青娘莫哭,官家只是让你父亲不得在京都任职,现做了京东提刑,虽离京都远些,可也能常相见,总比咱们在明水时好上许多。”
青娘哽咽道:“父亲是读书人,那京东提刑却是个什么事情,一听就不妥当。”
王氏苦笑道:“什么妥不妥当,如今能得这个已算好的。那被贬到岭南的又不是没有,咱们可还敢说什么吗?”
青娘问道:“父亲可好,他怎么说?”
王氏道:“旨意未下来时,你父亲便说官家起用蔡氏怕是要对旧党人不利,头上总像悬着一把利剑。如今旨意颁了,心中反倒踏实了些。
只是话虽如此,到底苦闷,连着几日只在有竹堂枯坐,茶饭用得也少,人都瘦了。你这一来,倒正可宽慰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