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随心愿赵李两家结秦(1 / 1)
三七回
随心愿赵李两家结秦晋 暗示好新旧党人畏党争
第二天醒来,青娘只觉神色清明,周身通泰。怕王氏还来看望,一早便带了雨儿往王氏屋里来。
王氏刚梳洗过了,正坐在镜前审视容貌。见青娘来了,很是讶然,笑道:“真是年轻身底子好,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夜就好了。”
青娘听了这话到底是心虚,不由面上一红,怕让王氏发觉,只是笑着说道:“母亲又是整治汤水,又是派人问候的,一日里恨不得来上十几回。女儿再要不好,怕是整个府里的人都不安生了。”
王氏笑道:“你身子素来康健,这病又来得没有踪影儿,怎不让人惦记?”
青娘笑道:“若是母亲没惦记够,女儿再回去躺上两天,可好吗?”
王氏便笑:“怎么和杭哥儿似的,也长了一张油嘴儿,就知道哄人。”
正说着就听杭哥儿笑道:“母亲,又说咱们。”
王氏母女听了便出了内室,来到东里间,就见杭哥儿穿戴得整整齐齐地站着。
王氏笑道:“平日里到处耍,也没个稳当时候,今儿洗干净了,竟也是一副书生模样。”
母子们说说笑笑,陪着王氏用了早饭。杭哥儿自去了学馆。青娘则在房里与王氏说话。
王氏问青娘:“适才杭哥带得那个衔穗翠鸟的香囊可是你做的?”
青娘道:“正是,粗针大线的,难为杭哥儿不嫌弃。”
王氏笑道:“若论精细,倒也说不上,可论心思奇巧,倒是头一份儿。咱看着怎么有点赵昌之的意思?”
青娘便笑道:“母亲好眼力,正是看了赵昌之的画,觉得真切可爱,这才绣到了香囊上。”
王氏携了青娘坐到罗汉床上,笑道:“我青娘有如此手段,倒是可以嫁人了。”
一句话说得青娘低了头,脸红红的只不做声。王氏见青娘如此情形,便又含了笑说道:“原想昨日就与你说的,可你身子不痛快也就没提,今日见你全好了,正好一并与你说了。”
青娘昨日听杭哥儿说得明白,心中虽已有了数,可到底是私下里的话,算不得板上订钉。如今听王氏如此一说,心中的许多疑问许多不放心到底都放下了,剩下的只是年轻女孩儿的羞涩。
母女两个说了多时,王氏见青娘只是不语,便又说道:“这赵德父你父亲是中意的,说品行学问都好,家世又好,赵大人又官居高位。虽说咱们嫁女只看人品不为高嫁,可这样两全其美的却正碰上了。
你父亲曾与咱说过喜爱德父,当时还只觉赵大人是为章氏所看重的,这事这是成不了的。不想如今官家在朝堂上一视同仁,并不偏袒哪一方。赵大人又如此挚诚,先同你父亲私下说了,后又请了两位大人来提亲,这才有了这段缘份。母亲一直觉得你是有福气的,果然应在了这里。”
青娘听了母亲的话早已飞红了脸,半晌才扭捏着说了一句:“但凭父母做主。”
王氏笑道:“如今草帖子是写过了,就等赵家送来细帖。这阵子母亲是闲不得了。”
青娘听了便起身告辞,王氏知她害羞,也不多留,只叮嘱了要仔细着冷暖凉热的,青娘一一应了,这才走了出来。
这边青娘自是心花怒放心满意足,那边的季诚也终是心想事成心得意满。
当他得知父亲已托了人去李家提亲,如今连帖子都换过时,也顾不得左右还有人,趴在地上就与正之嗑头。
正之心中本就烦燥,一见季诚如此欢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沉了脸说道:“季诚,如今你已行了冠礼,就该有君子的气度、风范,怎能如此喜形于色?”
说得季诚连连称是。
正之见季诚脸上形容,知道虽是收敛着,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知道儿子是真的欢喜,也是无奈,遂让季诚去给郭氏请安,打发他出了书房。
季诚前脚刚走,伯诚后脚就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问:“父亲,季诚得了什么喜事儿,竟如此眉飞色舞?”
正之见是伯诚,也不隐瞒,叹道:“还不是为着和李家的亲事。季诚对李家姑娘倾慕多时,早就与为父提起过的,是为父以未行冠行为由驳了他。可他这心思就从未断过,如今果真给他定了李家姑娘,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了。”
伯诚叹了一声:“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如今章相公被贬,父亲的日子不好过,可季诚哪里知道这些。”
正之说道:“不知也好,就让他以为是因着他的缘故才和李家结亲吧,如此倒也少了许多烦恼。”
伯诚问道:“父亲与李氏结亲,意在向元佑人示好,不知那些人可会领情?”
正之叹道:“领与不领只能听天由命,咱们若是做得太过,反而落了个左右逢源的名声。若是有一天新党再能掌权,知道你我父子毫无风骨,咱们的下场只会比章相公更凄凉。
如今为父这样为官为人,在朋友眼中便是有胆有识敢作敢为的君子,可在苏黄等人眼中,便是‘聚敛小人,学行无取’之人。”
伯诚道:“苏黄之流如此诋毁父亲,将白当黑,真是枉称什么君子。”
正之苦笑道:“读书之人,有时讲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要比谁更有风骨有气节。这所谓的气节与风骨便是推崇君子,鄙视小人。?”
伯诚道:“儿子不敢说父亲是君子,可自儿子记事以来父亲平息士卒哄乱、指点水文灾情、推行王相公新法,哪一件哪一桩是为了自己?即便是与苏、黄等人结怨也是因见解不同,而无私人恩怨。元佑党人如此说父亲,确是小人无疑。”
正之长叹一声,说道:“我虽也是读书之人,可却知道读书人的毛病。不过是务为名高,好持苛论。喜结党,爱排挤,重标榜,常攻击。恭维同党,便说得比天还高,毁骂异党,就说得禽兽不如。争来争去,争得个头破血流身败名裂又有何用?于家国社稷没有一点的好处。可谁是君子,哪个又是小人?不过是书生意气罢了。”
伯诚问道:“若真如父亲说得那样,是书生意气,那还争什么?若得政局不稳人心惶惶?”
正之冷笑一声:“恩怨早已铸就,身在此中,已由不得自己。你不争,别人却和你争。身败名裂固然凄惨,可若是不放手一搏,却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伯诚听了这话似有所悟,问道:“父亲,若是像孟学士那样置身事外岂不更好?”
正之道:“孟学士是外家,与先皇有关联,当然可以置身事外,他们这样的外家要想安稳也只能是置身事外。可咱们不同,若与哪一党也不联系,置身事外,那又怎么能在朝堂上立足?没有同党互为援手,怕是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了。”
伯诚问道:“父亲,如今官家虽说对两党一视同仁,可皇太后看重元祐党人。如今元祐党人多有复用的,父亲的处境已大不如前,今后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正之又是一声长叹:“章相公在时咱们都不曾张扬,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只记着,先帝未亲政时,高太后如何,元祐人如何?你再想想,当今官家已是成人,皇太后却是年事已高,咱们先顾着眼前,可以要留心看着以后,切不可自己先乱了章法。”
伯诚说道:“儿子从母亲那来时,见母亲正看着下人们准备酒水、布匹,想是送去李府的。”
正之笑了笑,说道:“这李文琪虽算是元祐一党,可他官职不高,与咱们并无恩怨。他的姑娘你母亲也见过,说确是好的,与季诚倒是郎才女貌。如此一来,咱们也不亏,倒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了。”
注:赵昌,字昌之,北宋著名画家,擅画花果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