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喝问(1 / 1)
谢苍生【苍冥】在手,丝毫不敢怠慢,缓缓游移脚步,逼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只是微笑,柔媚得能化掉全身的骨头。
谢苍生已是面红气喘,不敢欺近,只远远劈斩出十字交叉的两道青色剑气。
白衣女子仍然保持着倾倒众生的笑容,左手伸直轻轻往上一钩,动作说不出的优美,仿佛莲花出水那般无尘清新。
无形的力场扭曲了空间,两道青色的十字剑气便如梦幻般升腾,水泡般破裂,消为虚无。
谢苍生瞥眼间发觉二弟竟似傻了一般站立不动,心中大骇,即刻抢身过去,疾行之间,忽觉鼻中传来一阵幽香,斜刺里女子轻柔的身影如飞而至,柔媚的面颊贴在眼前,眼波流动颠人神魂。
香泽微闻,谢苍生一阵神驰意眩,猛然间暗道不妙,连忙紧闭双眼,向后右侧斜掠出数步。
如兰似麝的幽香如影随形,扑入鼻中,谢苍生心中一凛,此女身法如此诡异,要取自己性命只在反掌之间,想明此节,登时冷汗直流。
正连连倒退,忽然鼻中的香味淡了。
猛听得一声娇叱,女子似乎十分慌乱。
谢苍生睁开眼,只见前方不远处独孤败从女子身后伸出双手,将其环抱住,涎皮赖脸地大呼:“姑娘,好香!”
白衣女子实没料到独孤败受到媚术蛊惑之后还能自主行动,现在虽然装作是一副色狼的样子,但其心志之坚定实在少有人能及。
她双臂轻振,一股柔和的力量传出,独孤败便被弹得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谢苍生待欲接应,不料斜刺里冲出一道梅花形的剑光,撞向小腹处。他足底轻点,倒掠三尺,向剑光来处看去,却是朱长仁这家伙。
朱长仁一击之下未能得手,立即长身掠起,如苍鹰扑兔,猛砍乱削,夹杂赤色剑气与梅花剑光,如一张巨网罩向谢苍生。
谢苍生觑得亲切,【天龙心法】悄然运转,横剑格挡住几道赤色剑气,借势侧飞,避过一轮攻击。身在空中,谢苍生挑剑斜指,只见数道赤色剑气反击而出,直取朱长仁。
朱长仁十分惊诧,不知这小子何时掌握了自己的【赤炼剑法】?心中虽惊,却也毫不慌乱,反手挥出数道赤色剑气,抵灭了谢苍生所发的剑气。
谢苍生心知以自己【元象峰境】的实力,加之已受了不小的内伤,实难与这个【羽化境】的强敌抗衡。只得强运【天龙心法】,取敌之力,引为己用。
朱长仁不明其理,倒以为谢苍生神鬼莫测地偷学了自己的剑法。若是他能如王许恨一般,收敛破空剑气,只与谢苍生比拼内劲,就不难攻破谢苍生的破绽了。
他本自聪明,此刻被妖妇所蛊,全是凭着本能作战,一味只知使蛮,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剑花连挽,【寒梅傲雪】六点剑花幻成墨色梅花之状,破空尖啸掠向谢苍生。
谢苍生微微一凛,连忙横剑格住。
“铮!”
一阵金属颤音,墨色梅花剑光逐渐被【苍冥】吸收,而谢苍生的虎口也被震裂,小臂颤抖不止。
梅花剑光一出,朱长仁如影随形般贴上,斜劈一掌,拍向谢苍生的天灵盖。
谢苍生正于梅花剑影相持,闪避不得,硬着头皮,拍出左掌硬架这一掌,登时眼冒金星,长剑脱手,身子齐腰陷入岩层之中。
朱长仁如影子般贴上,连劈三道赤色剑气,在空中交缠环绕,最后化为了一只赤色巨虎,虎髯如钢条,环眼如灯笼,凌空飞步,状貌吓人,血口巨张,向谢苍生生吞而去。
谢苍生家传【天龙心法】虽然厉害,炼制极境可以将敌人对自己的所有攻击暂匿剑中,适时反击出去。一则使用与敌人一样的劲气,使敌人惊疑不定;二则保留自身元气,留待击杀筋疲力竭后的敌人。但他功力未够,刚刚未能完全吸收一记梅花剑光,此刻也是难以尽数吸收这赤色猛虎了。
他心念动得极快,奋起神力,拔身而起,竖劈一剑,连挽剑花,竟从剑身喷出墨色的梅花剑光。只是比之朱长仁的墨色梅花,威力则大有不如,连梅花花瓣都减至了三瓣。
虽然威力不够,但也将赤色猛虎阻上一阻,谢苍生趁机落地,微调呼吸,迎着气浪挺剑而上。
待赤色猛虎到了面门,朱长仁本身也大鸟般贴来,手中朴刀宏芒大盛,当头劈下。谢苍生脚踩九宫,以精妙步法避过赤虎与朱长仁的双重夹击,身子斜掠而过,左手中动作变幻,五指刺探,剪破朱长仁的护体罡气,忽拳忽掌,砰砰两声击在朱长仁腰间。
朱长仁始料未及,侧飞而出。谢苍生脚步一转,已到赤虎身后,力凝剑端,【苍冥】极速递出,从赤虎腹部右侧刺入,左侧对穿而出。
赤虎一声绝望的吼声,就此在空中消散。
巧步避敌,拳掌勾指,凝立一剑,正是那一式【一剑乘风】。虽然远不及独孤败熟练,但也攻得朱长仁措手不及。
谢苍生暗道侥幸,不待朱长仁重整再上,便屏退而去,没入暗夜中,心道,非是逞能之时,留下有用之躯,再行相救二弟。
另一方面,独孤败与白衣女子相斗,心中迷迷蒙蒙,十刻之中有九刻光景都恍恍惚惚,竟然连腰间的【浮竹剑】都无暇取出。
他仗着身法极快,手脚乱舞,又搂又抱的,一时倒与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这期间,独孤败少不了趁机大占便宜,只是便宜占得越多,自己便更加的迷糊了几分。
白衣女子应战之时,动作仍显得极为幽雅,更衬得独孤败就像草野莽汉一般粗俗无礼。
初时白衣女子似乎还留下了情面,只躲避而不反击,倒像极了招蜂引蝶的美人逗弄着眼前的傻小子。
但时候一久,她就不耐烦了,修眉微蹙,元气一展,周身数丈之内升起蒙茸光晕,乃是浑元的【先天劲罡】,将毛手毛脚扑跌而来的独孤败给弹飞了出去。
这一弹之力非同小可,气震四野,林间风声呼啸。若不是此山妖气充盈,这一片林木恐怕就不保了。若非独孤败炼有【浩然一气功】,一震之下恐怕已成了肉泥。
浑身骨骼“咯吱”作响,剧痛之中独孤败猛然清醒,一扭腰身,连出巧劲,将倒飞之势化为下堕,落地之时【浮竹剑】已到了手中。
独孤败似笑非笑:“剑已在手,看来必要染血了。姑娘莫怪我辣手!”
白衣女子冷声道:“我自问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这些自命为正道之士的,联手追杀我一个弱女子,只因为我是妖么!”
柔媚的脸上露出乞怜的神色,略显单薄的身子在月下更为凄清,楚楚可怜之状与那尖锐的言辞甚不相符。
独孤败淡淡道:“你是不是妖与我何干?你抓了这么些无辜童男女,便是邪道一路,我就非管不可了!”
细长的睫毛遮挡这下,女子眼中忽然发出妖异的碧光,道:“我抓了童男女,你手下却也伤了这么多铲妖义士,你有何资格在此大言不惭!”
妖异的碧光分洒而落,恍如漫天碧雨,雨下的女子是那么的凄楚孤独,若不是她亲口承认,有谁会相信这样一个清尘般的女子会去残害无辜,迫害童男女呢?
漫天碧雨落入那些倒在地上的修士眼中,毫厘不差。他们眼中的碧光一下子熄灭,痴呆之状一下变为了痛苦难当,满地哀嚎之声零落响起。
“啊哟!我的腿……”
“我的手……”
被独孤败断臂断手的修士们再也站立不起,但隐然记得是为独孤败所伤,怨毒的眼神如针般扎在独孤败身上。
他们似乎忘了罪魁祸首是那妖妇,而不是独孤败。
白衣女子又道:“你以为你不杀他们是一种仁慈么?一个修士失去了手臂和双腿,简直生不如死!还要活在世上受那零碎之苦,你觉得手下留了情,自以为是什么大圣贤,可他们会感激你么?”
倒地的修士们呻吟的声音也变得细微,沉默就是最好的赞同。
独孤败心中一阵刺痛,一些隐伤被挖了出来,登时怔住,半晌无语。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残忍,是人所无能为力的。
憎恨随着痛而产生,却从不曾在痛之中化解。
白衣女子的声音仿佛从极幽远处传来:“你认为他们真心想要铲妖除魔,以卫正道?他们追求的,不过是过眼云烟的浮华和名利,杀掉我,无非想要留下那令人仰望的虚名而已!你问问他们自己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为了修炼功法,为了铜臭金银,为了光大门楣,为了铲除异己,为了身着高位,为了填满欲壑,他们杀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一个修者越是强大,便越陷越深,口口声声除恶务尽,却不料自己便是那最恶的恶人!你问问你自己,难道就没有杀过无辜生灵以成全自己的一己私欲!揭开你们那张虚伪的面皮,你们连妖孽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