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九(1 / 1)
百合子病了没多久,繁子就大好了。好像吸收了女儿的精气似的,一天比一天要精神。
由于大夫说百合子的病是由于用了太久的脑子引起的,书也不能看了。百合子成天地躺在床上,又听说繁子又开始为她操心婚事,感觉自己没病也要被弄出心病来。
藤田毕竟是仆人,对此插不上手,瑞人更是没有一点用处。更何况她和哥哥已经许久没见面了,他一直在躲着她。
如何是好,总不能让母亲破坏了计划。
百合子眼看着繁子为自己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京都有名的富豪。但这个名,并不是正名。
猪突家听说是由一个贫贱的杀猪匠发家的,现在掌握着京都周边的屠宰市场。虽然家产很丰厚,但因为出身低下,又行为粗鄙,很多上流社会的人都不屑于结交。
就算是比野宫家还要破落的贵族家庭,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猪突家。繁子这不正常的举动,简直就是把百合子往火坑里推。
哪个为子女着想的母亲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百合子越发的失望,母亲对父亲的恨也连累到她了吗?
猪突家送来一件一件珍贵的聘礼,更奉上了大量银钱,让繁子喜笑颜开。百合子在病床上也看到了自己将要嫁的男人,毛发粗黑,身躯庞大,简直就是另一个三郎。虽然她并不以貌取人,但说心甘情愿嫁这么一个人,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婚礼订在了百合子病好那天。为了让百合子好起来,猪突家请了最好的医生,没有多久,百合子就真的见好了。
百合子身穿传统的白色新娘和服,厚厚的□□把苍白的皮肤遮得更加苍白,一点口脂就像停留在雪上的血迹一般鲜明。
“哟,大小姐简直漂亮得跟个瓷人般。”化妆匠人放下工具,称赞道。
坐在西式软垫椅上的百合子微微皱眉。镜子里一身和服的自己和西式的房间格格不入,她都记不清她有多久没穿和服了。
藤田走了进来,屏退了众人。
百合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如柳叶,目如点漆,盘起来的长发柔顺而黑亮。她应该是漂亮的吧,不知有多少人称赞过她长得美丽,可这美丽可为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改变呢?
因为她的懦弱和无知,导致野宫家在真岛的算计下步步倾塌。因为她甘愿躲在男人身后,才被命运玩弄在掌心。
她发誓,这一切将要改变!
百合子将肋差放在和服腰带里,转过身。阳光从她的身后倾泻而下,为她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金边。
百合子的神情不像是一个要结婚的新娘,而像是一个要赶赴战场的战士!
演出开始了。从现在开始,将是只有她的战场。
真岛静静地等在门口,今天他是百合子的司机。原来的司机在前一段时间辞职了,而新的司机还没有招进来。真岛便自觉地向藤田揽下了这件工作。
看到盛装的百合子,真岛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大小姐,请上车吧。”
真岛的脸上是一如往日的温柔微笑,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说不定百合子也要被这灿烂的笑容所蒙蔽。为何他在这种日子毫无反应,是和她一样,在伪装着吗?
真岛曾经拒绝过她,虽然镜子夫人说过有种拒绝叫做欲迎还拒,但百合子不肯定真岛是不是也如此。
一言不发地踩着真岛的手上了车。她望着真岛发动了汽车,引擎缓慢地叫了起来。
汽车平稳而缓慢地行驶着,将野宫宅甩在身后。过了一会儿,百合子首先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真岛,我不想结婚……”
真岛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百合子往前摔去,眼看头就要撞在地上,却被真岛强有力的手接在怀里。
“你这个笨蛋……”百合子吃痛地打了他一下,心里却暗暗吃惊真岛果然身怀绝技。
“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震惊了。”真岛连声地道着歉,但百合子埋在他的怀里,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您怎么这样想,您是认真的吗?”真岛说道。
百合子慢慢坐直了,看着真岛说道:“你难道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真岛身子一僵,半天才说道:“在下以为您已经放弃了。”
“我从来不曾放弃,是你一直躲着不想见我。难道身份的悬殊就是借口吗,还是你觉得嫁给猪突我会更幸福?”
“可是在下是不可能给您幸福的。”真岛无奈地说道。
“你以为我对你是一时迷恋对吗?可我不是小孩子了,过了那么久,我已经想清楚了。可你却还是拒绝我,为什么,因为我是温室里的花朵,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吗?”
“不是这样的。”
“你口上用着敬语,实际上却在心里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吧?是啊,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可恶的人呢,即使你拒绝了我,我却还是喜欢你。”
百合子忍不住流出泪来,真岛沉默了。
“您是认真的么……”
“你还在怀疑?”百合子痛苦地笑着,“我说我已经有死的觉悟,你信不信?”
她拔出腰中的肋差,横在脖间。雪白的刀刃反射着百合子涂着脂粉的白脸,她的手颤抖着,像是无比地害怕。
“不要!”
“别过来,你过来我就真的死给你看。”百合子瞪着他,但狭小的车里面两个人的距离还是很近。
真岛紧张极了:“大小姐,请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把刀放下再说。”
“然后你就好把我丢在猪突家,和那个陌生人结婚吗?我才没那么傻。与其接受那样的命运,还不如现在就死。”百合子激动的说道。
真岛脸上都开始冒汗了:“大小姐,不要冲动。”
“那你后退。对,再后一点。”看到旁边中似乎有人往车窗里看,百合子连忙说道:“先把车开到别的地方。”
真岛只好照做,开车的时候他频频从反光镜里看着百合子,发现她把刀放在双膝上才松了口气。看来她确实没有寻死的打算。
要是车行驶起来还把刀放在脖子上,那真是要人命了。
他已经忘了最初自己动过让百合子在路途上被枪杀的念头,在听到百合子的表白后,他莫名地不想按原定计划来了。
她仍然喜欢着自己,真岛的心里即欣喜,又矛盾。
将车开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真岛关掉引擎,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一瞬间,百合子有种将手里的肋差插入真岛体内的冲动。虽然不切实际的设想很快就消散了,但真岛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他狐疑地看着百合子,但百合子说道:“我真想杀了你。”
她继续说道:“你是如此的折磨我。我想听你说实话,但又怕你真的讨厌我。但我想通了,反正我连死也不怕了,为什么怕你拒绝我呢?我只想把一切都表达明白,不想参杂任何东西。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互相喜欢不能在一起,所以你也不要说身份什么的东西。我也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也不要用一时迷恋作借口。”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百合子缓了缓,开口说道:“我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真岛回答道:“我……喜欢您。”
“好,那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