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番外2 之六完结（1 / 1）
白浪洲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装晕的小偷哼哼唧唧被警察带走了，医生护士们都忍俊不禁。吴副院长瞪了自家外甥一眼，“这是敲了几支啊？”
吴桐若无其事地跟着他往外走，“就一支速尿……我们医院离派出所不远,没少遇见这样的……”他深吸口气，忽然有点说不下去，大概是想起了某位人民警察。
那人一个堂堂的派出所副所长，下班没事就去他的急诊守着，有个疾患纠纷之类的，出警比谁都积极。他看不下去主动请他吃过一顿饭，就在老刘的湖边雅座，两人喝了个痛快。
到最后宋警官醉眼朦胧地对他坦白：“其实市局早就点了我的名，给留了副处长的位子，我硬扛着，死都没去。我怕去了就不能守着你。你不知道，这世道有多乱，万一有人想害你跟他，老子离得近，还有拼命的机会。吴桐，你别撵我，这顿饭吃得哥哥我心都碎了……”说完竟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柔和的灯光随风摇曳，吴桐站起来走到他旁边，脸色发白，眼神却格外明亮。他一手按在宋闵肩上，用力拍了拍：“起来吧，傻瓜，再哭下去外屋都听见了。谁赶你走了，老子的急诊还指望你把门呢。不过，你别得罪我们家那位，不然我也帮不上你。”
“你们家……5555!”结果宋警官一把鼻涕蹭在他袖子上，哭得更凶了……
他回想起来不禁苦笑。吴霜走了两步回头一看，白衣青年竟然走神了：“我说，刚分开不到一小时，那小子有什么好，至于这么惦记吗？”
吴桐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家人：“我就是惦记，没办法，谁叫他是我的人，性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有一簇光在他的镜片上折射，他认真地说：“如果可以，我一分钟都不希望他离开视线。”
被他的郑重噎了一下，吴霜恨铁不成钢：“你就任□□，我姐不管你了是吧？！总有一天被你气死！”
在吴家小舅发飙前，吴桐上前搂住他：“别这样，等杨禛下台，我带他给舅妈请安行了吧？”
两人一路走到了手术室附近，忽然紧闭的大门打开，冲出一个绿色手术服的大夫，神色慌张，一见吴霜似乎更害怕，闷头跑远了。
“这、这不是应聘的那个谁，跟我看看，出什么事了？！” 吴霜头皮一麻，带着吴桐就往里冲，没消毒不敢进手术室，只能在外面的过道一间间找过去。
两分钟前的第三手术室，杨禛举着手上前，直觉上有点不安，似乎这台手术缺了什么。无影灯下，护士们铺好消毒巾，清点所有器械，麻醉师给病人带上氧气面罩……
主刀的刘副教授环顾众人，点点头：“下面进行胆囊积水剥离手术。手术刀！”这次相当于他应聘的考试，病人都是他特地从原医院调来的，想趁机跟小气的院长谈个好价钱。
护士递上刀，杨禛忽然发觉病人的手臂颤了一下，“等一下！”他心里一凛，喊了出来。
刘大夫的刀尖停在半空，皱眉十分不悦地道：“一助，你没事吧？冷静点行吗？!”话音未落，手术台上的病人猛地抬起胳膊，浑身大幅度痉挛不止，两眼翻白，一下把面罩和点滴都挣脱了。
众人惊呆，杨禛急诊出身反应最快，直接扑上去按住病人，冲着主刀喊道：“快，肾上腺素！”
刘医生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处不熟悉的环境，陌生的医生护士们都盯着自己，这可怎么办？！病人还在抽搐，他蓦地拉开门向外冲去，变了调地嚷道：“来、来人啊！”
主刀大夫居然跑了！手术室众人难以置信，杨禛气得骂出声来，用力控制住病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针剂呢？！”
麻醉师连滚带爬地递过来，“肾上腺素5毫克！”只见杨大夫抓过来毫不犹豫地直扎在病人腿上，几秒钟后，病人浑身一松，瘫软下去。
年轻医生抵住她的颈动脉，又查看瞳孔，检查片刻抬起身对众人道：“没事了，是麻药的过敏反应，加上她之前太紧张，引起了应激神经反射。”他又吩咐几句，转身正看见玻璃窗外走廊里，一脸严肃的吴霜和他身旁的吴桐。
“放弃手术，病人收拾好送回病房。一助杨大夫，你处理得很好。”吴院长打开通话装置，简洁地下了指令。杨禛看见吴桐赞许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事故调查花了些时间，吴霜带着两人来到食堂都快一点了，掏卡买了饭，趁杨禛去端汤，他对吴桐说：“这孩子责任心强，反应够快，你培养得不错。”
“那当然！不过他当一助，没有及时提醒主刀麻醉反应时间，也有责任。”吴桐虽然满意，但身为上级，仍敏锐地指出了杨禛的不足，“这种错，他自己心里清楚！”
杨禛果然情绪低落，坐下以后闷头吃饭，也不出声。吴霜和外甥对视一眼，把车钥匙交给他，“你们出去逛逛吧，五点前回来。”
吃完饭，吴大主任不容分说，拎起杨禛就走。小狮子悻悻地跟着，心里琢磨待会挨骂怎么应付。两人虽亲，但吴桐从来不会姑息半点失职。
等车开到地方，杨禛往外一看，顿时楞了。阳光碧海白沙滩，几个金色的大字：白浪洲海滨浴场欢迎您！
“师、师兄，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杨禛的眼睛一下亮了，却不好意思表露得太过明显。
吴桐慢条斯理地道：“没走错。不过杨大夫，就凭你今天上午的表现，待会你就呆在岸上看鞋吧！”
“那可不行，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鞋埋沙子里……”年轻医生笑了出来，“游泳你可不一定比得过我！”
“真的？那是我的错！看来早上运动量还不够……”大狐狸盯着他垂涎欲滴，杨禛脸上一红，避开他的视线：“我去买泳裤了，你别跟来，我才不跟你一起游呢。”
一只爪子搭在他腰上，生生把他拉了回去，眼镜帅哥凑近了威胁道：“往哪跑，不许穿紧身太短的……”
杨禛的心思早就被碧蓝的海水吸引，张牙舞爪想挣脱：“你管不着，我还裸泳呢！”
“你敢！”
海水清澈如丝绸，翻着浪花。沙滩上，两名急诊医生终于从各种压力和责任中摆脱出来，尽情舒展身心……
玩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回到车里，杨禛头发还在滴水，兴奋地对师兄道：“我一口气防鲨网游了个来回，你看见没，上岸时候有两个女孩一直盯着我看呢！”
一条毛巾甩到他头上，吴桐哼了一声，“人家看你什么？你瘦的肋骨都快出来了。”
杨禛不高兴地擦头发，“我倒是想胖起来……”急诊工作强度大，他作为医生实在太忙太累了。
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吴桐不免心疼，拉过他的手捂在手心里：“如果说，我一分钟都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会不会觉得……不习惯？”长久以来，他就是这样默默守护着他。如今拥有，更视若珍宝。
“嗯，是挺烦的，怎么可能两人总是黏在一块！”杨禛假装没注意到他一下攥紧的手指，慢吞吞地说，“我上手术怎么办？还得给学生上课呢，你去了谁还听我讲啊。另外，难不成……卫生间你也要跟着？！”
“臭小子，你故意的是吧？”急诊主任拉下了脸，车里顿时冷风嗖嗖的。见势不妙，年轻人哎呦一声捂住腰，眼巴巴地看着他，“腰扭了……”
这表情分明是在撒娇，吴桐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是心软揽住他，“来，医生看看，哪儿疼啊，放松点。”
杨禛想笑又不敢，靠在他身上指着窗外：“师兄，那收费老头围着咱们这车转了好几圈，都被他看见了。”
“谁敢看，先问过咱的手术刀！”吴桐低头亲他，难得骄傲的爱人投怀送抱，刚洗完香喷喷的，他才舍不得放手。
回到白浪洲第一人民医院，吴桐带着杨禛直接来到顶楼高干病房，走廊里，吴霜一身白衣，正俯身跟轮椅上的病人说话。那是个头发稀疏的瘦小女性，不怎么好看，一双眼却灿若星辰，笑起来颇为动人。
一见到他们，那女子顿时激动地招手：“回来啦？小吴桐，在这边！”
吴桐快跑几步，蹲在了她的轮椅前，温存地说：“舅妈，你好吗？”他专业的目光迅速从她微微浮肿的脸、黯淡的肤色，落到瘦弱的手腕上，心里不觉叹气，神色却不变：“你比春节时候又漂亮了，怪不得小舅总把你挂在嘴边上。”
“真的吗？他背着我抽烟的时候才这么说的吧！”
吴桐笑眯眯地点头，吴霜赶忙插话：“喂喂，谁抽烟啦？文静，别听你外甥的，他现在身边有人，能耐越来越大了。”
三人同时抬头，望向一旁的年轻医生，轮椅上的林文静伸出手：“是杨大夫吧？欢迎你。”她神态温柔，就像个大姐姐，自然而然接纳了他。
杨禛俯身握住她的手，“舅妈好，我是杨禛。”他一看便知这是晚期尿毒症患者，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幸福洋溢的重病人。这都是因为她站在轮椅后微笑的丈夫。
林文静看着俊秀的年轻人，目光又落到吴桐身上，展颜道：“好，这下放心了。多好的一对啊，你好好照顾人家。”
她把杨禛的手交给了吴桐，略带歉意地点头：“我们家外甥自小被惯坏了，但这几年没少受苦，你可能要多担待些。”
她的眼神几乎穿透人心，年轻医生不觉微笑：“我一毕业就认识他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你说的我懂。”吴桐站起身，顺势亲密地揽住了他。
吴霜夸张地叫道：“差不多行了啊，别在我老婆面前秀恩爱！”
“老公，晚上你请他们吃海鲜吧，吴桐喜欢吃龙虾……”
“他不喜欢吃龙虾，喜欢吃皮皮虾……”
杨禛看着这对恩爱夫妻，眼眶微微酸涩，吴桐胳膊紧了紧，贴近他耳边：“没事，他们的路还长着呢。”
丰盛的晚餐后，吴霜开车送两人回酒店。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白浪洲，吴霜下车时拎了两包特产，“文静让准备的，说是给小杨尝尝。”
暮色中，他的身影有些孤单，吴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舅，这次多亏你帮忙，也替我们谢谢舅妈。”
吴霜挥开他，“少来套近乎，我们是看在小杨份上，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太不容易。”
“没看我追他费了多大劲呢！他那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吴桐没说完，杨禛干净利落地把一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对吴霜道：“别听他瞎说,以后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吩咐。”
吴霜点头：“很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等文静身体好些，我带她去你们的二院看看。”他洒脱地告别，直到黑色路虎消失在远方，杨禛才轻声道：“他自己是大夫，心里只怕最清楚……”
“正因为清楚，才不愿意放弃。文静是林远教授的女儿，他们两个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一对。”吴桐清澈的视线落在爱人脸上，“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绝不放弃！”
沿着酒店门前的小路，两人散步走到海边一处高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正迅速黯淡下去，海潮翻涌着冲上岸边。
杨禛迎着咸味的海风，轻声说：“师兄，我想回肝胆外科去。我想了很久，虽然在急诊更熟悉，但我怕时间长了，万一有什么流言会对你的事业不利。”他有点难为情，垂眼踩着脚下的沙子，“另外，咱们搬出去，一起住行么？”
吴桐看着自家小孩，目光温柔而炙热。爱一个人就是把他的一切置于自己之上，到现在吴桐终于确信，杨禛也是爱着自己的。
“为什么要一起出去住？”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动。
“我就是觉得咱们一家人，老住医生宿舍多不方便。或者我去你那里，总之……有个家，比较好……”杨禛越说越慢，万一是自己一厢情愿呢？两人毕竟刚开始，还要适应彼此的生活。他孤单了太久，幸福于他简直就是奢望。
“要是不行，也没关系……”他有点紧张，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吴桐的回答是一个温存的拥抱，“好，我给你一个家。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两人的气息交融，觉出他的身子微颤，吴桐不由抱紧了他：“杨禛，我爱你。”
“我也是，一直都是。”年轻医生回答，仰头和他拥吻在一起。
海边的风卷起他们的衣襟，掠向不知名的远方。指引方向的北极星，在澄澈的夜空中闪烁，喻示幸福的降临。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