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番外2 之三（1 / 1）
“啊？！”那一刻，杨禛几乎是惶急地四处张望，然后望着马路对过楞住了。
在他呆呆放下电话时，对面一间杂货铺里，奇迹般地钻出一个高挑清俊的男人，大包小包背着行李，衬衣都湿透了。就这么站在尘土飞扬的街边，仰头注视着他，似笑非笑，神情温柔而明亮。
“你、你你……？”杨禛指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吴桐三步两步跃上台阶，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我什么呀？怎么呆了？”他的双眼流光溢彩，“师兄帅吧？这破地方……找个车都没有，我做公交来的。”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汗。
突如其来地，一身白衣的年轻大夫一下把头埋进他胸前，两手抓着他的肩，闷声道：“你来干嘛？谁叫你跟来，我能行……！”
吴桐丢开行李把爱人揽进了怀里，贴着他耳边说：“笨蛋！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禁不住吻了他头顶一下，“什么时候也不会丢下你！”
杨禛感受着他的存在，只要他在身边，再恶劣的环境也甘之如饴。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鼻音浓重地道：“那你的论文怎么办？今晚赶不过去，明天……”
“好了，宝贝，别哭鼻子了，路边都有看热闹的了。先带我看看病人去！” 吴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两位医生离开医院时已近黄昏，华灯初上，马路上到处是自行车和摩托，路边摆开了一溜摊贩，卖水果卖烤串，吆喝声此起彼伏。
去宾馆的路上，吴主任接了个电话，对方怒气冲冲，上来就是一顿臭骂：“你……知道……多费事，托了多少关系才把你排上，还是第一个！知道去年第一个发言的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是老子的师傅林远教授！”
那人越说越气，杨禛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不会是……那位林远教授吧？这来头可不小。
吴桐有点尴尬，低声解释：“是我不对，这不是有病人么！要不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安排到下午。这地方我打听了，明早有班车去白浪洲，中午就能到，我今晚就住迎宾馆了。”
“中午？！”那人一声怪叫，“你当那些专家评审是专门等你的？后面的议题都不同，怎么给你换！吴桐，你自己看着办！”他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急诊主任深吸口气，对上杨禛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没事，别担心，下次我一样会这么做。咱们当大夫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救人为先！”
“要是有辆车就好了，连夜开过去。”杨大夫走在他身边，深为内疚，认真加了一句，“我给你开！”
吴桐心里觉得怎样宠他都不够，沉吟片刻：“咱们要是认识人就好了。哎，要不然……”
杨小狮子连忙驻足，恭听主任的高见。某人摸了摸他的头，一本正经地道：“要不你今晚……以身相许吧！”
于是黄昏时分，在陌生的小城街头，出现了两个追逐打闹的年轻人，笑声格外清脆，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连溪迎宾馆，吴桐打开电脑，对着屏幕上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出神。这次光病理实验就做了一年，写稿花了两个月，他每天还要开会、查房、会诊、负责急诊科的一堆工作……这回错过，下半年机会就更少了。
杨禛吃完晚餐就打起了呼噜，显然折腾一天累过了头。吴桐不放心地戴上听诊器，听了一会，眉头舒展开来。昏暗的台灯下，他凝视着爱人的睡容，久久没有出声。
这个笨小孩，先前孤零零站在医院门口，一脸忧郁无助，电话里还跟他逞强……就为这个，他一点都不后悔追着他下了车。
“不论何时，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的……因为我爱你。”
但是他不着急有人急。“砰砰砰！”晚上九点多，客房的门被砸得山响，吓了吴桐一跳，“谁呀？！”就听门外一个男人冷冷地说：“死外甥，还不滚出来接驾！”
杨禛睡了一半，迷迷糊糊被拎起来，昏沉地道：“是有病人了吗？交给我，你歇着。”说完眼皮耷拉下来，靠在了师兄身上。他临睡前被吴桐哄着吃了半颗安眠药，这会儿药劲还没过。
“这人谁？你手下的大夫？就这模样，有病人你敢给他看？！”门口的男人扫着他们，毫不客气地道。
“你怎么亲自来了，没带司机？”吴桐如释重负，也懒得跟他计较，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扶着杨禛跟在后面。
那人脚下飒飒生风，一边数落他：“废话，司机能有我开车技术好？！我在开会的度假村等你一下午，你倒好，连直达高铁都能被你整停了！”
出了宾馆大门，看见路边一辆纯黑的路虎，吴桐这才悠悠开口：“不会吧，又换车了，舅妈没打死你？”
“少废话！赶紧的！”那人恼羞成怒，一个箭步上了车。明晃晃的大灯劈开黑夜，向着远方轰鸣而去。
杨禛一沾后座就睡着了，身上搭着吴桐的外衣。车里明暗交错，沉默片刻，开车的男人看了眼副驾上的吴桐，“你也闭会儿眼，估计四点才能到白浪洲。”
“多谢，小舅舅，劳您大驾了。”吴桐摘下眼镜，揉了把脸，“回头我跟舅妈说，少管着你点。”
“滚！少肉麻！我托了那么多人，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你要是不在会上好好露一脸，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他看吴桐不时回头看着后座，有些诧异，“这小大夫什么人？当医生的这体力可不成……”
“我的急诊大夫，胃出血一个月前刚出院，下午抢救了一个妊娠高血压……”吴桐又看了眼爱人，对面车灯刚好照亮了他的脸庞。
“卧槽，你那什么表情，你、你不会吧……”
吴主任懒洋洋伸长双腿，往椅子背上一靠：“累死我了！这下好了，吴霜，都叫你好几声舅舅了，差不多行了啊！我先睡会，到地方叫我！”吴霜是他母亲最小的弟弟，比他大不了几岁，两人自小很亲。
“喂！我还有话问你，吴桐，敢装睡我可找我姐了啊！”
“吵死了，我妈才不理你呢，你什么时候考上博士后再说吧！”
杨禛做了一夜的梦，直到被一阵巨大的喧嚣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天还没亮，他躺在越野车的后排，吴桐和开车的人也在前座熟睡。车停在路边，附近只有几处低矮的房子。
路的另一侧，黎明时分的海岸线跃入眼帘，天色阴翳，白浪滚滚，天地间只有风声和惊涛骇浪。杨禛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狂风席卷而来。对着这片苍凉景色，他拉紧身上的外衣，震撼难言。
“喂，小大夫，别过去了，那边风大！”开车的男人不知何时也下了车，双手插兜靠在车门上，一身皱巴巴的衬衣和破牛仔裤，嘴里叼着根烟却没点。
杨禛回过身，第一眼吸引的是那人的发型，虽然有点乱，但是根根直立，风中不倒，像极了某个明星。他的五官和吴桐有点像，气质完全不同，俊美中带点沧桑，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就是白浪洲？景色真特别。咱们离开会的地方不远了吧？”杨禛知道肯定是因为连夜赶路太困，所以才停在这里。
吴霜点了下头，眯起眼望着他：“现在还早，一会就能到地方。”
“我是二院急诊医生杨禛，吴主任的下属，多谢您帮了我们。”杨禛走到他跟前，诚恳地说道。
吴霜轻轻哼了一声，“我是吴桐的亲舅舅，不帮他帮谁，什么你们我们的。”他上下打量着杨禛，这样的容貌气质，要穿上白衣估计也帅得惊人。但在他们吴家，众大神没有一个不帅的。
杨禛微微一笑不以为杵：“您就是吴霜吧，听吴主任说起过您。”这位舅舅人脉广，但是个性有点特别，不大容易相处。
“杨大夫，我听说你手术做得不错，有机会露两手看看？”这话里隐隐带着挑衅之意。吴霜觉得自家外甥从小追求者无数，怎么就看上他了。
这回吴桐如果不是动了真心，就是他眼瞎了。
杨禛学医八年，当医生也有十年，骨子里带着外科大夫的果敢和锐气。“我就是一名普通医生。如果真是林远教授的高足，我自然甘拜下风。”他脸上仍带着微笑，眼神却锋芒毕露。跟他比动手术，谁怕谁啊？
“啧，小大夫很有信心嘛。等今天吴桐发言完了，你们跟我到医院里转转如何？”吴霜愈发看他不爽，“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