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番外2 之二（1 / 1）
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小时，吴桐打开电脑准备讲稿，杨禛拿起两人的水杯，“我去加点热水。”
水房有点远，年轻医生走过几节车厢，两边净是欢声笑语。和急诊的生死战场比，这才是值得拥有的人生。
想到前方的阳光海滩，平时忙碌的杨大夫格外轻松。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师兄度假，特别是……现在两人关系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他想到了什么微微脸红，刚打好热水往回走，前方车厢忽然传出一声惊叫：“快来人啊！”
头等车厢，吴桐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不时写下几行英文。手机响了却是杨禛，只听他飞快地道：“主任，四车厢有个孕妇倒地，意识尚可，头晕恶心，怀疑妊娠高血压……”
吴桐一下站起来，拽出急救包就往外奔，一连串地问道：“我马上过来！病人心率多少？眼底有没出血？水肿情况……”
四车厢里乱成一团，受惊的乘客远远让开地方。吴桐赶到时，只见杨禛跪在孕妇身边按着脉搏，神情严肃。
病人披头散发躺在地上，不住啜泣，望着他们流泪道：“求求你，大夫，千万保住我的孩子。我都36岁了，这孩子……是全部！”
“会没事的，别紧张。”杨禛安慰地扶住她的手。
吴桐一声不响拿出血压计，又戴上听诊器，检查片刻和杨禛对视一眼，“150/90，可以确诊了。你在这里守着她，我马上想办法。”果然是危险的妊娠高血压，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母子随时都可能死亡。
列车长早已赶了过来，听吴桐说了病情，面露难色：“这是直达列车，没有停靠站……”但在医生的坚持下，他终于拿出步话机，“调度调度，我是D102列车，目前行驶至X13路段。车上有危重病人，请求额外经停，需要救护车。请告知下一可停靠站……”
经过一番紧急调动，二十分钟后列车会特别经停某市。两名大夫舒了口气，孕妇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杨禛帮忙给病人家属打了电话，“对，你爱人会送到连溪市人民医院。什么？没听说过这地方？我们也没有，总之请你尽快赶到！”
为了挽救生命，高铁这一庞然大物终于徐徐停靠在一处偏僻的车站。车门打开，杨禛一个箭步跳下来，对站台上等候的救护员招手，“快，这边！”
吴桐跟着担架下了车，站在空荡荡的月台上，不由深深皱眉。一旁杨禛把病人的行李提下车，交给救护员，一抬头看见灰头土脸的救护车，也是楞住：“这、这都什么年代的车了？”
救护员是俩毛头小伙子，白衣敞着怀，其中一个大大咧咧地道：“我们小地方，就这条件，可比不了你们大城市。高铁一年到头也停不下一回！”说完抬起病人就车上送。
孕妇被颠得“哎呦”一声，杨大夫瞳孔收缩，一下扭头望向师兄。没等他开口，吴桐冲他点了下头，清晰而坚定地道：“去吧，去救病人！”短短几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杨禛瞬间眼眶一热，心旌动摇，转身便追了过去。很快救护车扯起笛声，歪斜地转了半圈，从站台上消失了。
飞扬的尘土随风四散，急诊主任往前走了两步，烈日下一座偏远的旧城终于呈现在眼前。从站台高处望去，到处是杂乱无章的楼房，一座山峰被采石厂破坏了大半，看不见半点绿色，远近烟囱还在吞吐着浓烟。
城市也有生命，有的如日中天，有的日渐衰落。
而在他身后，代表顶尖科技的高铁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悠长鸣笛催促他启程。吴桐眯起眼，有一百个理由应该上车离开，他也清楚明早的发言至关重要，但脚下就是没动。
老掉牙的救护车在小城路上一路颠簸，杨禛不得已，只好和救护员一起牢牢稳住担架。车里空调有限，不一会儿两人就汗湿了衣服。病人双眼紧合躺着，凭天由命了。
救护员小王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粗手粗脚，倒是卖力气。他打量着高铁下来的医生，总觉得不可思议，小心试探道：“杨主任，您待会怎么回去？那高铁可不等人。”
杨禛正颠得难受，抹了把汗，“先把病人安顿好再说。到时找个车，去白浪洲找我们主任。”估计这会吴桐已经上车了吧？无论如何，他是最理解自己的。杨禛想着他，不禁扬起嘴角。
这一笑带着医者的悲悯与温情，仿佛湖面上泛起了涟漪，看得救护员不由愣住。
连溪市人民医院终于到了，简陋的七层大楼，一进大厅就闻见浓浓的消毒水味。接诊的医生是个年轻姑娘，刚毕业不久，上级大夫也不在。杨禛交代几句，见对方实在不明白，只好借了件白衣扎进了抢救室。
“病人妊娠高血压，马上抽血，心电血压监测。25%硫酸镁和利卡因静脉注射……快！还愣着干什么！”杨禛换上白衣立刻变回干练的急诊医生，紧急指挥抢救。在场的医生护士也跟着紧张起来，但在训练有素的杨医生眼里，他们动作太不规范了。
杨禛恨不得三头六臂，不时瞥一眼病人的数据，利落地吩咐道：“护士预备葡糖酸钙针剂。那边的大夫，把心电图拿来！”
这时，留观床上的孕妇忽然一声大叫，两眼上翻，浑身抽搐。杨禛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旁边的硫酸镁注射液，接上她手腕的滞留针，又招呼众人一起，按住她的四肢。
点滴很有效，几分钟后，孕妇停止抽搐，血压心跳渐渐回落，人也放松地昏睡过去。这一关算是过了，杨禛深吸口气，后退几步坐下来，摘掉了口罩。毕竟体力还没完全康复，高强度的抢救让他有点撑不住了。
看了下表刚过四点，高铁就要到达终点。可惜没机会听师兄在大会上现场演讲了。程教授以前说过，吴桐是他教过最敏锐、理解力最强的学生，英文报告水平甚至超过了很多海归大夫。
接过护士递来的温水，杨医生起身走出急救室。来到冷冷清清的大厅，一摸兜才发现，身上只有十来块钱。
这地方举目无亲，十块钱不知够不够买碗面吃？过夜的话，只能跟医院商量在值班室凑合一晚了。他越想越郁闷，好容易有机会出来一回……也就这样了。
他慢慢往外走，掏出了手机：“喂，师兄，你到了吗？”
“我到了。”吴桐的声音沙沙的，背景有点吵。
医院门前，一股热浪夹杂着车水马龙的嘈杂扑来，到处都灰扑扑的。杨禛眼睛忽然有点酸，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哦，到了就好。那个病人已经稳定了，静脉硫酸镁，上了监护。我跟你说啊，这地方的医疗条件真挺有限的，设备都不怎么……”
“好，我知道了。”
一阵沉默，年轻医生举着电话，抿了下嘴角，勉强道：“那、那行，先这样吧。你忙，我晚点在医院猫一宿明天找车去白浪洲，不用担心我能搞定……”
“哦，真能搞定？”吴桐语气透着怀疑。
杨禛用力点了点头：“嗯！”
“杨小禛，那你一个人杵在医院门口都快哭出来了，是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