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1 / 1）
吴桐因为忙于工作，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但那一次为了杨禛，他对事业那么执着的一个人，安排好带上他拔腿就走。
结果，那个年过得十分热闹。吴桐的父母在另一座城市，亲戚众多，一大半都是医生，难得人凑齐，简直可以直接开医院了。杨禛这个病怏怏的小大夫落到一家子全科医生手里，立刻成了春节的重点“娱乐”对象。
年初一大清早，吴桐在国外进修过的表哥表姐就为给他用药争执起来。接着吴家两代医生纷纷加入战团，包括几位教授、副教授、神外博士还有肿瘤主治医，很快客厅就吵成了一团。
“大哥，你这头孢三代偏了吧！他白血球有那么高么？”
“你懂什么，小大夫的血沉也高，不用药压住容易转心肌炎，上次我有个病人……”
“你一博士后，临床靠得住吗？姑姑，您是内科专家，您说说……”
躺在客房的杨禛听得目瞪口呆，人家吵架都这么高大上！吴桐笑眯眯溜进来时，客厅的争论早就跑题十万八千里，冲着病毒免疫蛋白去了。
吴桐给他试表，换额头上的毛巾。窗外白雪纷飞，房间里暖融融的，弥漫着水仙花的香气。杨禛裹在被子里，忍不住小声问：“最终大伙决定用什么药了吗？”
“最终决定……不用药，用这个。”吴桐一笑，抱着他脑门就啃了一口，差点把杨禛给吓哭了。他当晚就退了烧，在各位吴家大神的轮番慰问下，短短几天还吃胖了两斤。
罗旭记得杨禛跟他说起往事时，眼底眉梢都是温柔的光彩。是夜，年轻人躺在爱人隔壁的卧室，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里悄然滋生了不安。如果真是那个人，他还能有几分把握呢？
时间过得飞快，小青年住到杨禛宿舍已经一个月了。他的伤口已无大碍，只是说话还缺乏底气。罗家的司机每逢周末来接他，邀请杨医生一起去，总是被他婉拒。
这个周末罗局长在饭后第一次提起，打算安排罗旭去新加坡留学。
小青年立马放下筷子：“我不去，一把年纪了，多丢人。”
“你不再读个学位才丢人。在一个编辑部混着，能有什么出息。你看人家吴桐主任，再看看杨大夫，才三十出头都是医学博士！你怎么不跟人学点好。另外，病好得差不多了，别老麻烦人家杨医生，我看那孩子整天累得够呛。”
“爸爸，您就别管了行吗？杨老师愿意让我住，大不了我交房钱饭费呗！”
罗局长看了妻子一眼，张茹立刻明白，起身拉着莉莉进屋去了。
“你怎么人事不通，就算你救了他，也不能赖在人家白吃白喝一辈子吧。我这个做父亲的，脸往哪搁。”
“我巴不得一辈子在他家吃喝呢！杨老师才不会嫌弃我。”罗旭脱口而出，然后父亲的脸色有点不大对了。
罗焕局长死盯着自己的儿子，这孩子神似亡妻，一副阳光单纯的模样，但刚才那个表情，分明有点象在恋爱。他心里一动，让罗旭跟他来到了书房。
“爸爸年轻时，有个朋友，就是照片上的于叔叔。他是我见过最有才的人，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会弹吉他画画。他是车间主任，本来可以当上副厂长，却因为喜欢一个同事，被开除了。那年代没了工作，只能回老家种地，听说没几年就不幸去世了。”他顿了一下，“这一切，都因为，他喜欢的是个男人。”
罗旭激灵了一下，在父亲犀利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罗局长缓和地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管再怎么开放，有些东西也是容不下的。除非，你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庇护两个人。”
说也奇怪，罗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吴桐。然而罗局长接下来道：“如果你不够强，最终受伤害的，会是谁？儿子，有些东西爸爸不必说透，迷途知返，这样做对你们都好。”
罗旭静静抬眼，“爸爸，就算飞蛾扑火，万丈深渊，我也跳下去了。这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是我实习的时候看上了他，几乎把命搭上，才追上了他。”
“你……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你们两个人的！会头破血流的，知道吗！”罗局骤然面对这个噩耗，一时无法接受，咆哮了出来。“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接受，偏偏看上一个……一个……”
张茹听见不对，推门进来，见丈夫满脸通红显然动了真怒，急忙上前劝道：“跟孩子好好说话，小旭还年轻，做错点什么事，也不值得发这么大脾气。”
“你懂什么！这样下去，你岂不是要绝后！”罗局看着儿子急了。
罗旭冷哼了一声，“爸爸，这是你逼我的。取向问题不是由我说了算，基因决定的。”
“放狗屁基因，我罗家没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父子对峙，罗旭大病初愈，脸色苍白，梗着脖子提高了嗓门：“我有什么错？你不就怕我妨碍了你高升吗？！”
罗局抓起茶杯就向他砸了过去。年轻人狼狈地躲开，结果还没直起腰，劈面挨了个大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坐在了地上。而做父亲的还不解气，举起手还要打下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猛地拦在罗旭面前，伴随一声暴喝：“不许打我儿子！”这一下把父子俩都镇住了，张茹象护雏的母老虎，双手张开，噙着泪水看着他，“谁说小旭没妈，我就是他妈，谁也不许碰我儿子！”
罗局仿佛一下苍老了很多，惶然退开，看着妻子跪下去第一次抱住了儿子。而罗旭靠在她温暖的怀抱中，筋疲力尽地喊了声：“妈……”
“没事了，小旭。妈妈在这里。”张茹低声啜泣，怜惜地摸着他脸上的伤。
晚上杨禛下班，罗旭那屋黑着灯，似乎已经睡了。医生微微有点诧异，今天回来比平时早，才十点多，他习惯性地走到罗旭床头，静静聆听他的呼吸。
年轻人动了一下，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给你看看？”杨禛不明所以，摸着他的头发温和地道。
罗旭在黑暗中仰起脸，目光雪亮，专注而认真：“杨禛，回答我，你真心喜欢的人，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