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挽秋(1 / 1)
1955年的夏天走地特别快,到了九月底,铅灰色的云层夹着阵阵狂风和暴雨扫过苏格兰高地的荒原,斯图亚特庄园的灰色城堡高高矗立在山坡上,庄严肃穆,笼罩着一层寂静的悲哀。
梅琳达·斯图亚特站在起居室的窗户前面,雨水汇聚成一股股湍急的水流顺着玻璃哗哗地往下淌,好像瀑布一样。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长长的深色头发在脑后用黑色的丝带系成了一只粗粗的马尾辫,灰蓝色的眼睛带着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忧郁。
门轻轻一声开了,也穿着一身黑袍子的埃莉诺牵着查尔斯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蜷曲的金发也有黑色的丝带系在脑后。
“托尼舅舅马上就要来了。”埃莉诺说。她让查尔斯坐在沙发上,然后走到窗前,站在梅琳达身边,看着被大雨淋得模糊不清的窗户外面庄园门口的车道。
和安静内敛的埃莉诺相比,梅琳达一直都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子,性格极为要强,凡是都要抢在前面,可是最近她却变得格外沉默。听到了埃莉诺的话,她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开了,拿起放在壁炉架上的一本书,默默地坐在了查尔斯对面的沙发上。
埃莉诺叹了口气,重新转向窗口。托尼舅舅和克劳蒂亚舅妈的汽车快要到了,因为她看到管家克劳德先生已经撑着黑色的雨伞,带着男仆站在门廊外面了。斯图亚特庄园上个月加强了安全措施,再也没有人可以直接幻影移形到庄园里,他们都只能从门房那里坐汽车进来。可是即使可以幻影移形,克劳蒂亚舅妈也只能坐车过来,因为贝卡告诉过她,坐在轮椅上的女巫是不能幻影移形的。
黑色的汽车开到了楼下,埃莉诺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看到了一袭黑衣的托尼走下了车,男仆和一名随行的治疗师把轮椅抬下了车,托尼舅舅抱着克劳蒂亚姨妈,走进了房子。
埃莉诺觉得心里一阵阵地难受。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再也没有这么难受过了。还记得两年前参加托尼舅舅的婚礼时,克劳蒂亚是那么光彩照人,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和托尼在金色的舞池中跳华尔兹,是几百名男女巫师眼中羡慕的对象。
女仆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贝卡走了进来,她也穿着黑色的衣服,脸色苍白无力,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托尼舅舅推着克劳蒂亚舅妈坐的轮椅走了进来,圣芒戈的治疗师吉莉安跟在他们身边,斗篷上全部都是雨水。克劳蒂亚姨妈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金色的头发紧紧挽在脑后,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子上的黑□□纱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脸。
“和托尼舅舅和克劳蒂亚姨妈打招呼。”弗朗西斯走了进来,对孩子们说。埃莉诺走上前,托尼和克劳蒂亚都吻了吻她,查尔斯也走了过去。可是梅琳达没有动弹,一张苍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梅尔?”弗朗西斯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梅琳达还是没有动弹。过了几秒钟,她发脾气似的把手里的书用力砸在了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推开埃莉诺,往楼上跑去了。查尔斯犹豫了一下,追着他的姐姐跑走了。
弗朗西斯听着她渐渐远去的抽泣声,又添加了几分沧桑的脸上掠过一道难言的悲哀和凄苦。他转身看向贝卡,暗哑地说:“去看看他们。”
起居室里的气氛凝重极了,除了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水声,没有人说一句话。克劳德先生送来了茶点,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浓浓的热茶。弗朗西斯站在壁炉前,背对着托尼和克劳蒂亚,双手撑在壁炉架上,低着头,一语不发。
“斯图亚特先生,喝杯热茶吧,”克劳德先生端着白色的细瓷烫金茶杯,小心地说,“您已经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给我拿一杯白兰地,”弗朗西斯头也不回地说,“不要冰。”
克劳德先生露出无奈而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挥了挥魔杖,桌子上多出了一瓶酒和一只玻璃杯。
弗朗西斯接过酒杯,仰起头就把白色的烈酒一饮而尽。他把放下杯子,转头过来,走到了窗前,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我打算下个礼拜带孩子们搬走。”
托尼坐在沙发上,看了看他,并不是很吃惊的样子。
“庄园你怎么处理?”托尼问他。
“我自己不想再回来,也不想看到别人住到这里来。”弗朗西斯说,“就让它在这里荒废,逐渐变成一幢结满蜘蛛网的空宅吧。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回来看看呢。”
克劳蒂亚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托尼低下了头,手指插到额前的头发里。过了几秒钟,他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倒了一大杯白兰地。
准备出门的时候,梅琳达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无论谁去劝说她都不肯出来。克劳德先生和吉莉安上去叫她下来时,梅琳达直接把房间里的茶壶和镜子一股脑地砸在了门上。
“让我去看看她。”克劳蒂亚说。
托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抱着她上了楼。他抱着克劳蒂亚站在梅琳达的房门口,在门上敲了敲。
“梅尔?”克劳蒂亚轻轻地说,“我可以进来和你说几句话吗?”
门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是轻轻的咔哒一声,梅琳达的脑袋出现在了门口。
“谢谢你。”克劳蒂亚说,然后转向托尼,说,“把我放在椅子上好吗?我和梅尔单独谈一会儿。”
托尼一直在门口等着,大约过了一刻钟,查尔斯打开了门,睁着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黑眼睛看着他,说:“托尼舅舅,梅尔准备好去参加妈妈的葬礼了。”
墓地就在斯图亚特庄园后面的山坡上,历代的斯图亚特家人都长眠于此。弗朗西斯带着梅琳达,埃莉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玛德琳·兰道尔夫人牵着查尔斯跟在弗朗西斯的后面。再往后面是托尼,克劳蒂亚,吉莉安,还有抱着艾斯黛拉的奶妈。克拉丽莎带着他的儿子威廉和爱德华走在后面,维多利亚的脑袋裹在兜帽里,独自走在克拉丽莎的孩子们后面。接着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和他的妻子乔治安娜,还有他们的儿子卢修斯。除了这些人,参加葬礼的还有十几名她从前在霍格沃茨的同学,好多人托尼都记不起是谁了,可是他认出了卡尔和克里斯,那两个从前总是和她还有艾达在一起的拉文克劳男生。已经卸任的魔法部部长跟在后面,还有弗朗西斯的助手乔纳森。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魔法部官员了。
管家克劳德先生和女管家詹宁斯带着家里的二十几名仆役跟在最后面,很多女仆都在抽抽搭搭地哭。贝卡穿着一件黑袍子,苍白沉默地走在最后面,没有人敢对她说话,因为她看起来脆弱地好像一碰就会碎。
而墓园的外面的一片荞麦地,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被几百名来自《预言家日报》,《女巫周刊》,《今日变形术》,还有法国报纸《法兰西晚报》,《马赛女巫晨报》,《巴黎镜报》等的记者挤得水泄不通。除了这些人,还有上千名自发组织前来为斯图亚特夫人送行的民众。他们早就在报纸上读到过斯图亚特夫妇的故事,并为斯图亚特家族遭受的巨大不幸伤心不已,斯图亚特夫人用生命的代价换来了黑巫师头目的殒命,这在他们看来是无比高尚的行为。还有一些人则纯粹出于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一睹这位两任妻子和一名情妇全都惨死的前魔法部高官的真面目。
仪式非常简短,大雨越来越大,克劳德先生为大家施了魔法,没有雨水会砸到人们的身上,每个人看起来都好像浑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中一样。苏格兰高地的狂风从谷地里吹来,把人们的黑袍子吹得扑棱棱地作响,当棺木缓缓降落到墓穴中去的时候,埃莉诺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梅琳达紧紧靠在弗朗西斯身边,脸色白得吓人,深色的马尾辫在风中飘动着。她没有哭,可是她浑身都在发抖。托尼站在克劳蒂亚的轮椅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看了看梅琳达,低声问了克劳蒂亚一句:“你对梅尔说了什么,她就同意过来参加葬礼了?”
克劳蒂亚抬头看着他,露出淡淡的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了她。我告诉她莉齐在去世之前是幸福的。”
主持的老巫师讲完之后,弗朗西斯走到了大理石墓碑前,沉默地看着前方漫无边际的雨幕。
1955年8月31日凌晨零五分,当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斯图亚特庄园周围的山茶花突然之间全部凋零了。这些山茶花从来都不是自然种植的,而是由最初她变出的那一朵花复制出来的。
施魔法的人不在了,山茶花也永远沉寂了。
弗朗西斯看着前方,那如同古希腊雕像一般古典的前额和深陷的眼眶看起来好像凝固在了空气中一样。
“伊丽莎白·玛德琳·布拉德利·斯图亚特,挚爱的女儿,妻子、和母亲。”他沉沉的声音响起在苏格兰的荒原上,“黑暗的彼岸是爱的光明。”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这句简短的墓志铭被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深深刻在了石碑上。
梅琳达抱着查尔斯,眼泪顺着她的脸蛋终于流了下来。弗朗西斯花了几秒钟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重新开始说话,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们都知道,我挚爱的妻子伊丽莎白于8月31日跟随黑巫师头目汤姆·里德尔在巴黎隧道车毁人亡。9月1日上午九点,前魔法部部长本杰明·里弗斯先生发表了辞职讲话。与此同时,傲罗办公室主任乔治·哈特和我也宣布了辞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悲痛的声音逐渐变得有力而平稳:“我们所有人的手上都染着伊丽莎白的血液。伯纳德山谷之战是魔法部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不仅没有抓获一名黑巫师,而且摧毁了一百多幢别墅,使无数家庭的私人财产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对此,乔治·哈特先生已经代表傲罗办公室发表了公开的歉意。汤姆·里德尔逃出山谷之后,出于无人知晓的原因,劫持了我的妻子,并在次日凌晨发生了车祸。关于车祸的原因,魔法部还没有查出真相。”
“最后,如果伊丽莎白可以听到的话,我想告诉她:亲爱的,你不仅使我在过去的八年里是最幸福的男人,你给我的回忆,也将点亮我此生剩下的每一分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闭上眼睛,使出了浑身的毅力来控制出汹涌而出的悲伤。他重新看向前方,说道:“我想把一首诗送给我最美丽的妻子。”
他顿了顿,用低沉的嗓音开始背诵一首他孩提时代就熟稔于心的诗。
Stop all the clocks, cut off the telephone.
Prevent the dog from barking with a juicy bone.
Silence the pianos and with a muffled drum,
Bring out the coffin, let the mourners come.
停下所有的时钟,切断每一根电话线。
扔一块骨头,让看门狗不再吠叫。
停下音乐,别再击鼓,
抬出棺木,迎接哀悼者们。
She wa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 West,
My working week and Sunday rest,
My noon, my midnight, my talk, my song,
I thought that love would last forever,
I was wrong.
她是我此生的南北与东西,
我劳作的日日夜夜和休憩的分分秒秒;
她是我的每一个正午和子夜,
是我唇间的每一个字的意义,是我心头的每一个音符的旋律,
我曾以为我们的爱是天长地久,
可是我错了。
The stars are not wanted now, put out everyone.
Pack up the moon and dismantle the sun.
Pour away the ocean and sweep up the wood,
For nothing now can ever come to any good.
无人想看星辰闪耀,把它们全都熄灭吧。
收起月亮的光芒,驱散太阳的光辉,
抽干海洋里的每一滴水,伐尽林间所有的树木,
只因这世间再无他事值得我心停驻。” 【35】
弗朗西斯没有再说别的。他走到梅琳达,查尔斯和埃莉诺身边,默默地看着穿着黑袍子的掘墓人扬起魔杖,泥土落在了包裹着深蓝色丝绒的棺木上。泥土落下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好像是雷声一样锤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梅琳达把脑袋埋在弗朗西斯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埃莉诺抱着查尔斯,眼泪顺着苍白的面容哗哗地往下淌。
过了好多年,埃莉诺从格兰芬多学院毕业的时候,她依旧可以想起很久以前伊丽莎白对她说过的话:“布斯巴顿和霍格沃茨都是欧洲最伟大的魔法学校。无论你去了哪一所学校,或者是哪一个学院,我相信你都会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女巫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和爸爸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
大雨依旧在哗哗地下着,此时,马尔福是第一个注意到事情不对劲的人。
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嗖嗖的、并不是风声的奇怪声音。他下意识地把乔治安娜和卢修斯拉到自己身边,抬头看去,乌云密布的铅灰色天际,出现了数十道黑色的烟雾,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他们飞来。
聚集在墓园外面的记者和群众逐渐骚动不安起来,他们纷纷伸着脖子看向天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弗朗西斯把孩子们抱进怀里,脸上掠过一道恐惧。
一道道黑色的烟雾纷纷降落在墓地的尽头,变成了穿着清一色黑袍,兜帽遮住脸的巫师。他们越走越近,有几个女仆看清了领头的那一位,猛地捂住了嘴,发出了一声凄厉恐怖的尖叫。
托尼和弗朗西斯都看清楚了。托尼的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踉跄着往后退去,弗朗西斯一把将三个孩子推到自己身后,一向沉着稳重的脸上露出了恐惧和震惊的表情。
走在最前面的巫师没有带兜帽。他的面孔似乎被烧过,五官模糊,好像蜡一样,古怪地扭曲着。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可以看出汤姆·里德尔的影子。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瞳仁好像一条细长的蛇眼,残忍而冷酷。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脸好像墓穴上的大理石一样白。
诺特,罗齐尔,穆尔塞伯,多洛霍夫等人跟在他身后,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身材略微纤弱,乌黑的头发从兜帽里垂落出来的女巫。
聚集在墓地外面的群众和记者开始纷纷逃窜,场面一片混乱,一切胆大的记者甚至按下了快门——汤姆·里德尔神秘复活,这绝对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报纸头版新闻。
“上午好,斯图亚特。”汤姆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引起的混乱,露出了一种邪恶,可怕的笑容。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更加高亢而冷酷,所有人听到的那一刻都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弗朗西斯脸色煞白,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你究竟是谁?”
“我还以为你会更加热情地欢迎我这个老朋友呢。”汤姆讥笑着说,声音冷酷地不像是一个人类。他猛地转过了身看向参加葬礼的人群,黑色的袍子在风雨中上下翻飞,好像死神一样。
他一挥魔杖,几个闪闪发亮的字出现在了空中——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他又挥了挥魔杖,那些字母重新调换了位置,变成了——
我是伏地魔
好多人开始害怕地哭泣起来,可是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伏地魔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扬声道:“你们以为我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吗?你们错了。那场车祸杀死的只是汤姆·里德尔而已,今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黑魔王是无法杀死,无法摧毁的!任何企图与我对抗的行为,都将受到数倍的惩罚!”
他挥起魔杖,一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好像被一根无形的钩子勾到了半空,朝着他飞去。克拉丽莎张口结舌地抬头看着被倒挂在半空的维多利亚,吓得面无血色,一边拼命地把两个儿子抱到自己怀里,往后面退去。
伏地魔带着欣赏的表情,看着维多利亚徒劳地在空中尖叫和挣扎。他那细长惨白的手指玩弄着紫杉木魔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复仇真是的世界上最甜蜜的滋味啊,你说是不是?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也许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吧?两个星期之前,正是她一手导致了那场烧死汤姆·里德尔和斯图亚特夫人的那场车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弗朗西斯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伏地魔看着在半空中绝望尖叫的女人,平静地说:“向我求饶。”
维多利亚气愤地骂出了一连串脏话,伏地魔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拔出魔杖:“钻心剜骨!”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天空,多洛霍夫和罗齐尔发出了粗粝的大笑,罗齐尔还抽出了魔杖:“需要我搭把手吗,大人?”
伏地魔没有接话,于是罗齐尔当成了默许,兴奋地抽出魔杖,维多利亚抽搐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又升到空中。剧痛和侮辱之下,维多利亚终于发出了暗哑而颤抖的声音:“求求你……求求你,伏地——啊!”
一道咒语狠狠地抽在了她身上,多洛霍夫咆哮道:“这不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名字!”
“够了,”伏地魔平淡地说,指尖抚过魔杖,稳稳地对准了她,冷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墓园,“阿瓦达索命!”
随着好几声尖叫,一道刺眼的绿光闪过,维多利亚·斯图亚特在空中翻了个身,仰面倒在了地上,滂沱大雨浇在她的尸体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头发像渔网一样散落在脑袋周围。
紫杉木魔杖指向灰色的天空:“尸骨再现!”
巨大的绿光闪闪的东西涌出杖尖,飞到了天空,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由无数碧绿色的星星般的东西组成,一条蟒蛇从骷髅的嘴里冒了出来,好像一根舌头。骷髅越升越高,在一团绿莹莹的光雾气中发出耀眼的光。
这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发射到空中的黑魔标记。这是死神的记号和极权的巅峰。
墓园外面已经开始发生踩踏事故了,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逃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可是伏地魔似乎已经没有再杀戮的想法了,他转过身去看着伊丽莎白的墓碑,冰冷而扭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一个人敢动弹或者发出一丝声音来。
过了很多年,当梅琳达·斯图亚特回想起那场噩梦般的葬礼时,她依旧可以记得伏地魔面朝伊丽莎白墓碑,一动不动的高大背影。她记得灰色的厚重雨幕好像瀑布一样哗哗地落下来,她记得爸爸抱着自己和埃莉诺的颤抖的手臂,她记得踩在皮鞋下面泥泞打滑的草地。空气里充满了深秋的寒意,好像墓园里游荡着的不是食死徒,而是摄魂怪。
伏地魔的黑袍在风中被吹得鼓鼓的,十几名带着兜帽的食死徒分成两列站在他身后,警惕地握着魔杖盯着葬礼上的每一个人。那场大雨连绵不绝,似乎一辈子也不会再停下了。
几分钟过后,黑色的影子腾空而起,伏地魔消失在了灰色的雨幕里。食死徒们也追随着他纷纷离开了。
在历史记载中,伏地魔的势力是从六十年代中旬兴起的,但是早在1955年,他就已经以“伏地魔”的名字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梅琳达后来想,也许是汤姆·里德尔真的死在了巴黎的隧道里了吧。
从此往后,世间再也没有汤姆与莉齐。
弗朗西斯·斯图亚特是在1974年去世的。伊丽莎白死后,他再也没有结过婚。他和伊丽莎白合葬在斯图亚特庄园里。梅琳达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信,日期是1955年8月24日。
这个特别的日期让她想起了什么。
“致我最最亲爱的弗朗西斯:
如果你读到这一封信,那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把这封信交给了克劳蒂亚。我对克劳蒂亚说,等我回家后,她就把这封信扔掉好啦,因为我可以亲口把这些话告诉你。
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做过一个关于我小时候的梦吗?我是骗你的,那不是梦,而是记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七月份我们一起去巴黎参加艾斯黛拉的生日宴会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我在宴会上见到了邓布利多教授,我和他谈起我的困惑:‘为什么没有经过治疗,我也想起了这些很久之前被维多利亚强行封锁的记忆?’
他告诉我:‘莉齐,这是一种古老神秘的魔法,它拥有战胜一些邪恶诅咒的力量——那就是爱。这是一种根植与自然和宇宙神秘韵律之中的魔法,没有公式,没有规律。在它应该发生的时候便会发生。所有需要爱和渴望爱的人,都会得到帮助。’
你看,其实维多利亚不是不可战胜的,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打破了她的恶咒,想起了关于你的一切。虽然恶咒可以打破,但是,我却再也没法像爱汤姆那样爱你了。
你离开兰道尔别墅的那个早晨,我见到了西尔维娅。我知道我会做什么,但是想到要伤害你和孩子们,我就觉得非常难过。有时候我在想,我还不如死了的好,我活着,除了折磨我自己,也是折磨你,汤姆,还有很多人。
等我找到汤姆之后,我就会给你写一封信,我会赌上我自己的性命让你放汤姆走。这么逼你我真的很难过,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爱你永远无法胜过我爱汤姆。对你的爱就好像我爱我的家人,对汤姆的爱就好像我宁可和他一起死去。
以后的路怎么走,我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我现在头脑很乱,等我回家以后再说吧。
祝好,
莉齐。
P.s,告诉梅尔,埃莉诺和查尔斯,我永远,永远爱他们。
1955.8.24”
【35】选自英国诗人W H Auden(W·H·奥登)的Funeral Blues(葬礼挽歌),中文为月明禾栖翻译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