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谈判（1 / 1）
“嘉子。”我声音甜美的对着面前的这张稚嫩的脸说。他是我小婶神的儿子，今年才7岁，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平常是寄养在外婆家。而这两天他爸妈回来了，所以他才被接了回来。
他怯怯的看着我，只盯着我手中的糖，但是却不敢靠近。而他的妈妈正在前厅和我妈妈说话。
“叫姐姐。”我诱导道。除了每年过年，我们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也难怪他会不认识我。
“叫姐姐，就给你糖吃。”我笑容满面的说。
但是小家伙仍旧靠着墙，警惕的看着我，没有上前来半步，我想要不是他妈妈还在屋内，他早就跑的没影没踪了。
“算了，给你吧。”我蹲着主动往前挪了几步，把糖递给了他。他小心的接了过来，然后一溜烟的从我身边跑开了。估计为了避开我，从我家前门进去找他的妈妈了。
在村里有很多这样的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不得不外出，而他们被留下来由奶奶或者外婆带大。几乎在他们整个的童年或者是青少年时期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老人在一起的，而他们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却是少的可怜。老人们用他们老一辈的的思想教育着孩子——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力不从心，所以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别惹麻烦。所以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足够的忠厚老实。但是同时却也束缚了孩子的天性和创造力，他们很多独特的能力和天赋在萌芽的时候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甚至有的时候，他们会觉得出风头是一件坏事，他们习惯了安静，喜欢了不被注意和不表现自己。
“你在干什么？”
我蹲着身子抬起头就看到项子杰站在我的面前。我微笑着站了起来。
“刚才我正在和我堂弟说话。”
项子杰扬起眉，看着我痴痴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笑着问。同时快速的往我家相反的小路上走去。项子杰跟上了我。
“我只是想你了。”他说。
我红着脸瞥了他一眼。“我也想你。”
项子杰满足的微微扬起嘴角。“我想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了？”我笑着问，沉浸在他的和煦的笑容中。
“是时候让我们的父母都知道这件事了。”
“你要告诉他们？”我慌张的问。
“不，我们做我们该做的，让他们自己去发现真相。”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也不必隐藏？”我有些怯弱的说。想到要面对我的爸妈和项子杰爸妈的拷问我就一阵的发怵。
在这件事情上我这么害怕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我都是配不上项子杰的，我的家庭背景，我的学历，这些都让我在项子杰的面前隐隐的自卑。如果说项子杰是一块真正的璞玉，捶打只会让他更显光芒，那么我就只是一块真正的普通鹅卵石，捶打只会让我支离破碎。
“是的。”项子杰握着我的手，“我们什么也不必隐藏。”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你确定我们在新年到来之际送给他们这个礼物，他们会高兴？”我犹豫不决的问。
“他们肯定不会高兴。”项子杰笑着说。“至少我的爸妈不会笑着说‘恭喜你们’。”
“我爸妈也不会。应该不会吧。”我迟疑的说。虽然我看出来妈妈不喜欢项家。但是我不知道是穷人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显然我们从来没有深入的谈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在我和项子杰恋爱这件事上他们会秉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我们别管了，我们做我们该做的。”项子杰豁达的说。他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把我拉的靠近他，他低下头，温柔的盯着我的眼睛。“我可以随时吻你。”他亲吻着我的眼睛。“不需要担心任何人看到。”他亲吻着我的鼻尖。
“等等。”我柔声的止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让我先和我爸妈谈一谈怎么样？”
“然后得到他们的答应你才和我在一起？”他放开了我。
“当然不是这样，你知道就算他们不答应，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和你在一起的。但是我想就算他们不答应，我也有信心说服他们。我们的爱情已经够艰难险阻的了，而我需要一点支持来给我勇气。”我解释说。
“我可以给你勇气。”他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避开他的视线。“子杰，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现在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我将会为这个选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害怕。”
“别怕。”项子杰轻轻的抱住了我。“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
“你点亮了我的生活。”我紧紧的抱住他。“所以我害怕我的天空再次变得晦暗。”
“我们是彼此的灯，离开了彼此我们都会活在黑暗中。”项子杰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头发。“我尊重你，我给你时间。”他温柔的说。
“我保证我会很快和他们说的。”我承诺说。
我们沿着小路走了一会。“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和你先说一下。”我心惊胆战的说。
“什么事？”项子杰问。
“是这样的，夏新的女朋友怀孕了，所以他希望我能去劝劝她。”我用委婉的语调说。要不是夏新可怜兮兮的恳求我，无论如何我也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
“劝她什么？而且为什么是你？”项子杰的语气中充满了质问和不满。
“他求我的，而我完全是出于义气。他不想要那个孩子，所以——反正他认为女人之间应该比较好说话。”我小心的回答说。尽量不触碰项子杰那根奇怪的生气神经线。
项子杰冷哼了一声。“他自己犯的错，难道不应该由他自己承担吗？”
“是这样没错。”我尴尬的说。夏新求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想答应。毕竟他让我去做的事情，不是劝谁不要买件衣服这么简单，而是拿掉一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最后真的死了，那么我就是教唆罪，我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噩梦才能摆脱这一切了。但是夏新的眼中满是泪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哭过，他就那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那么低声下气的恳求我。我无法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也许我可以站在一个公平的立场，最后给他们两个人找到一个对双方都好的解决方式。”我小心的瞥了一眼项子杰说。在我心软的一不小心答应夏新的请求之后，我就已经意料到了现在的场面了。我不知道项子杰忽然对夏新的敌意是因为他不喜欢夏新的做事风格还是因为我和他过于“亲密”的关系。
“我只是认为一个男人自己做的事就应该自己面对。不过你认为这是你帮助朋友的方式，那么我也不会阻挡你。”项子杰真诚的说。
“谢谢你的理解。”我微笑着说。
“那么你要进城吗？”项子杰问。
“不用，他女朋友今天下午会来清水村。”
“我能帮你什么？”
“除非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来个深入人心的女性谈话。”我幽默的说。
“那算了。我宁愿和我爸爸一起去钓鱼。”
“钓鱼？”
“是的，一个我爸爸的老同学，他有一个鱼塘，人工控制温度，即使是冬天仍旧提供钓鱼服务。但是就是有点无趣，平均每十分钟就有鱼上钩，完全失去了钓鱼的乐趣。不过有聊胜于无。”
“看起来这下你有事情打发时间了。”
“他们还安排了一个摘草莓的地方。如果有你肯定就更有趣了。”
“这是你的家族活动。你们一家人的关系看起来真好。”想到有可能因为我和项子杰的关系破坏他们一家的和谐我的内疚感就加深了一层。
“我也感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在变好了。没有了工作的影响，我们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和子雪都很少见我们的爸爸，他整天都在外面忙，早上出去很早，晚上回来很晚，我们几乎见不到面。而妈妈和我们说起爸爸的时候，总是和我们讲他的奋斗史，他是如何的坚强，如何的勤奋，如何的一步一步从一个农民成为了公司的老板。妈妈和我们说的不是一个爸爸的形象，而是一个商人的形象，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爸爸都像是一本通往成功之路书中的某个人物，没有一点真实感。”
“听你的口气你很崇拜你的爸爸。”
“小时候大多数男孩的榜样都是自己的父亲。不过在我脑海中的父亲多少有点夸大的虚构成分，因为最近我才发现，哦，原来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原来他也会受伤，他会痛苦绝望。如果说曾经他是一本书中的成功例子，那么现在时间和生活正在把他变得平凡。”
“所以你认为现在该是你承担一切的时候。”
“我不得不这么做。有什么比当你看着曾经的一个硬汉变成一个垂暮的老人更让人伤心的事。他现在只要稍微累一点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烟酒让他的身体过早的衰落了。而我是唯一能保持这个家继续按照正常的轨迹运转的人。我不敢说我能有我爸爸曾经的辉煌，我只希望我能保留住这一切，他在乎的这一切。”
“我发现你们这些聪明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把自己当救世主。”
“还有谁和我一样？”项子杰扬起嘴角问。
“我的姐姐。她也总认为她是拯救这个家庭的中坚力量。”
“那我应该见见她，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是的，也许你们两个聚在一块都可以拯救世界了。”我取笑道。
“一个家庭好比一个团队，总有一个人需要站在前面迎接风浪的。”
“好的。”我没有耐心的敷衍道。对于他们这种有点杞人忧天的自我施压，我总是有点无法理解，也许是因为总有人站在我的前面，总有人帮我挡住袭来的风浪，所以我现在仍旧只是温室中的花朵的缘故。
“你现在要去梦想酒吧吗？我可以送你去。”项子杰识趣的换了一个话题。
“你不是要去钓鱼？”我看了看表，现在才下午一点，我想夏新的女朋友没有这么快来，不过在家也的确无聊，我可以去梦想酒吧看会书。
“时间还早，送你过去也不迟。”
项子杰把我送到梦想酒吧就离开了。今天李乐和夏新都在酒吧，酒吧内已经有好几个在看书的客人了。我冲他们打了一个招呼，挑了一个靠近书架的位子坐了下来。我还没有从书架上选好书，夏新已经坐在我的对面了。
“待会的事就全靠你了。”他可怜兮兮的请求道。
“别抱太大希望，我只是尽量的帮你们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别以为我就是站在你这边的。”我警告说。
“我知道。”夏新说。“但是生下一个不爱自己男人的孩子，我想这对她也没有好处的。”
“你不爱她，但是却让她怀孕了。混蛋。”我生气的说。将心比心，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现在一定又害怕又伤心，更何况还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我想我绝望的寻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反正这一切的发生都不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夏新痛苦的抓着头发说。
“什么叫不在你的意料范围之内？”他不要告诉我他不知道和女人上床会怀孩子这件事。
“我压根就对这个女孩没兴趣，是她一直投怀送抱。”夏新压低声音解释说。
“那么你就饥不择食？”
“我没有。”夏新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他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和不耐烦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说。“也许我曾经无聊对她笑过几次，或者和她说过几次话，但是仅此而已，我没有想过要和她上床。”
我充满不信任的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但是那天晚上我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说是她的生日，让我参加她的生日聚会，然后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我撇了撇嘴。“酒后乱性，这是你们男人不想负责的时候一贯的借口。”
“你现在像她的代理律师。”夏新生气的说。他把双手交叉在桌面上，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有些绝望的靠在了椅背上。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尖锐的补充道。尽管我是夏新的朋友。但是在涉及自己同性方面的事情时，却还是会忍不住站在女性的立场。
夏新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悲伤，最终妥协的说：“我没有。我只是客观的帮你指出所有的可能，而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性。”
夏新把身子重新坐了起来，靠近我。“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干哑疲惫。
“你认为这是她的阴谋？”我低语着问，小心的不让自己的话让周围的其他人听见。
“你也不能否认这个可能。”夏新疲惫的说。
我耸了耸鼻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我想你最好祈祷这不是阴谋。否则我如何劝服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你的女孩离开你。”
“上帝呀。”夏新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呈祈祷的姿势。“让这一切都变成一场梦吧。”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个女孩简直太可怕了。我想你需要一个律师，真正的。”我站了起来，准备逃走。但是夏新拉住了我。
“有你就足够了，我相信你。”夏新说。
我重新坐了回来，请求的说：“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如果谈判失败你准备怎么做？”我问。
“走一步算一步。见过大风大浪没想到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你这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天呀。”夏新痛苦的垂下头。“你能想象我身上背着一个孩子的情景吗？”
我脑海中迅速的想了一下，这个场景还真是好笑极了。他背着他的孩子，而兴致勃勃的和女孩讲着他的光荣的恋爱史，有什么还能比这更有说服力的场面呢。我最终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他长大了一定会恨我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夏新绝望的说。
“也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你这么逃避，只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承担责任，害怕失败。”
“现在你又变成一个心理专家了。”夏新厌恶的说。
“随便你。我会和那个女孩谈谈的，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夏新站了起来，“要什么叫我，我请客。”他垂头丧气的走向了吧台。
这天下午我一直都在梦想酒吧看书，但是当我等到傍晚5点的时候，那个女孩却还没有来。夏新打她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妈妈叫我吃饭，所以我不得不回家了，而第二天我听说，那个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不过夏新在第二天早上就匆匆忙忙的回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