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忆和现实（1 / 1）

李乐的酒吧因为秦琴的老公的闹事，椅子和桌子坏了一些，秦琴离婚的消息也正式在村子里传来了。更奇怪的是村里流传着可恶的传言，说什么他们的酒吧是不正经的地方，专门让男人勾引别人的老婆，李乐和李乐的妈妈出门的时候经常被人用怀疑的眼光看，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李乐是毫不在意，但是李乐的妈妈却哭天抢地的劝儿子好好的养他的猪，别再出什么馊主意了。在加上夏新最近一直联系不上——后来听李乐说我才知道原来夏新的家是县城的，在村里的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李乐的家。但是那天晚上之后他就离开了清水村，再也没有出现过。梦想酒吧的计划不得不暂时的搁浅了。

一旦酒吧没有什么事情做，我的空余时间就多了，和妈妈朝夕相对的时间也多了。

“听说你最近都和李乐那帮人混在一起？”妈妈的语气明显不是和善的。估计她也听说了打架事件了。

“呃，怎么了？”我漫不经心的问。

“当初好好的大学生有大好的前途，偏偏要回来养猪。现在又在村里搞七搞八的，你少和那些人打交道，听听现在村里的人是怎么说你的。”

“说什么？”我生气的质问起来。其实当初我觉得姐姐和李乐有更大的可能在一起，虽然李乐是更喜欢姐姐，但是我能看出后来姐姐也对他有那么一点的好感了。但是在李乐决定回来养猪之后，是距离的关系，也是妈妈劝说的关系，反正后来他们就这样变得不冷不淡了。

“说什么？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经常晚上跟着一群男人在一起。”妈妈用了比较委婉的语气说出来，这点我是知道的。

“管他们说什么，他们爱说让他们说去。”

我走出了门，嗯，已经12月了，天转冷了，西北风凉飕飕的，更加显得这个小村子的寂寥，我来到了弟弟的坟前，在他的坟头放了一束野花，然后就离开了。

项子杰一家人这两天正忙着访亲拜友，很少有机会我们能单独在一起了，所以那天从李乐家回来的时候他给我的围巾，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还给他，现在我准备去碰碰运气。刚巧，我到来的时候，他们才从一个很远的表亲的家里回来不久。

这是在那次晚饭之后我再次去见他的爸妈，想到那天晚上我留下的印象，我想他的爸妈不喜欢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本来拜访人的礼节最好是由前门敲门进去，但是因为我家离他们家的后门更近一些，还有就是我这算不上是一个正式的拜访，所以我直接推开门从后门进去了。

项子杰的爸爸妈妈和奶奶正坐在一楼的客厅吃着瓜子说着话，项子杰和项子雪并不在这里。项子杰的妈妈看到我吃惊的问：“你是谁？找谁？”

我也有点惊慌，我一直以为那天的晚饭给别人留下了多么惊世骇俗的印象，可惜人家根本就不记得有我这个人。

“我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项子杰的奶奶打断了，“这不就是拐角那屋田发芽的女儿。”

我微笑着叫了他们每一个人。“阿姨好，奶奶好，叔叔好。”

项子杰的妈妈满意的笑着打量着我。“是不是小时候和子杰玩的那个孩子，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那你应该和子杰年纪差不多，还在读书吧，在哪所大学读书，学的什么专业？”项国家问。他说话的腔调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个问题让我张口结舌，尴尬无比，我站在那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如果有什么问题是每次不管场合不管时间都能刺伤我的，那么这个绝对是排名第一的。尤其是在我刚辍学的那一两年，每个见到我的人都问我考到了哪所大学，而当我说出真相，看到他们脸上那种不屑一顾嘲弄的表情，当我听到妈妈甚至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告诉别人我在读大学时，我那时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我只觉得恍然之间好像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

“她没在读书了，听说在县城工作。”又是项子杰的奶奶帮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充满探寻的看着我，希望我肯定她的话，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感激她。

“是。”我含糊的回答道。

我看到他们忽然抛弃我的眼神。

“子——项子杰在吗？”我想在自己难受之前，赶快把围巾还给他，回到属于我的天地中去。

“在楼上。”项子杰的妈妈说。她仍旧挂着那种让人觉得虚假无比的笑对着我。她大声的在楼下呼唤了一声项子杰，项子杰在楼上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下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好像刚换了衣服，拉链还没有拉上，他看了我一眼，有些疲惫的问：“你怎么来了？”

“你的围巾落在我家了。”我把围巾递给了他，他接了过来，顺手就围在了脖子上。

“你知道我中午吃了一顿，然后没有隔两个小时又吃了一顿，现在我都要撑死了，你有空陪我散散步吗？”他委屈的冲着我抱怨道。

“好，我有空。”我说。

落日的余晖把冬日清冷的天空燃的一片通红，有一群鸟儿从天空中轻快的飞过，飞向远处一棵高大的樟树上。而在进村的那条路上又有两个拉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的外出的人回家了，他们的脸上带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我感觉——”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胖了。”

“真的，”项子杰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了，“怪不得最近我觉得我的裤子又紧了很多。”他摸了一圈自己的肚子，似乎更加坚信我的说法了。

我却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其实还好，看不大出来。”我安慰他说。

“别安慰我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我会——”他用手比了一个大圈。“我会变成一个气球的。”

“你太夸张了。”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也许到时候我还能抱着你飞起来呢。”我开玩笑的说。

“你可以试试，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试试，免费的，错过这村没这店的。”项子杰怂恿的说。

我笑着看着他，假装张开双臂要抱他，“给我买了保险了吗？请问我出事了，赔偿金是多少？”

他却忽然真的抱住了我，然后在我的耳旁低语说：“赔偿金就是我会一直抱着你。放心就算我死了，摔下来了，我也会垫在你下面，不让你受一点的伤。”

在他的怀里，我的心跳的剧烈——从来没有的，就像是要失控了，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脸一阵阵的发烫，脑袋一片空白。但是这种感觉却很愉悦，却让人留恋，不想离开，我真的在飞翔。

“怎么样？”他放开我，退了一步，“感觉到在飞翔了吗？”

“你——这是——欺诈。”我结结巴巴的说，然后迅速的转过身，不再看他。我终于从空中回到了地面，那种失重的感觉在慢慢的散去。

他却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一定被刚才我的那番话感动了吧，我试验过很多次了，每个女孩都哭的一塌糊涂的，”他充满魅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并且最终爱上了我。”

如果说我刚才的确感动了，的确有点想哭了，那么现在他的话就是给了我一瓢冷水，在那一刻我认为的不一样的感情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了。

“我又不是你那些肤浅的女孩，一点感觉也没有。”

“真的？”他怀疑的追问。

“真的。”

“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在骗人，我的魅力不可能失效的。”

“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们朝着村外的荒野走去，那里都是一片橘子树和荒地，春天的时候到处都会开满花朵，但是在冬天虽然很多的花都不开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到绿油油的草地。冬天是农民最不忙的季节，所以田地里很难看到人，而且草地和树梢上都沾着一层白色的霜，从远处看有点像是残留的雪花。

我们在一片墓地旁停了下来，因为项子杰忽然记起了他埋在这里的儿时的伙伴——黑猫警长。黑猫警长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只通体黑色的狗，它于1997年10月6日病逝于项子杰家的前院。黑猫警长本来是项子杰的奶奶买来看屋的，但是后来变成了项子杰的宠物和朋友，他非常的喜欢它，连黑猫警长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只不过黑猫警长的命不长，来到项子杰家还不到一年，就因病去世了。项子杰偷偷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和他亲手把黑猫警长埋在了这块墓地里。

“不知道我们树的木牌还在不在。”项子杰眼睛一直在墓地中寻找着，他站在高高的墓堆上由上往下看。说起这点来，我多少有点愧疚，自从项子杰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看过黑猫警长了，我已经记不清楚它埋在什么地方。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应该早就不见了吧。”我心虚的说，很紧张项子杰会问我之后是否来看过黑猫警长。

项子杰找了一圈，当作墓碑做记号的木牌的确已经不见了，时间久远，他也记不清楚黑猫警长埋在什么地方了，所以我们两个人失望的离开了墓地，其实确切的说是项子杰失望的离开了墓地。

我们继续往前走，寒风刮的我有点冷了。如果现在有人看到我们两个人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定会笑掉大牙，而不会和什么浪漫联系在一起。如果我是一个旁观者，也许我也会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我却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点，我们能在一起更久。

“你知道这次回来让我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吗？”项子杰忽然问。

我有点发蒙的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压根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这让我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童年，什么也不曾变，什么也不用想，就你和我。”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又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了，心又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可是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们不是童年的那两个两小无猜的小孩了。”我说。

他认真的看着我问：“你觉得我变了吗？”

“呃——，”我还没有具体的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当然你也变了。”我坦诚的说。

“那么这种改变是你喜欢的还是讨厌的？”他的眼神中忽然布满了一种无奈和悲伤，我知道他有心事。

“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但是别问我喜欢你什么，不喜欢你什么，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凝视着远方轻语道：“有时我觉得自己活得好累，我有一点迷茫。”

“能和我说说吗？”我鼓励性的说。

他把视线收了回来，落在我的身上。开口说：“就像是有些选择你不想选但是却不得不选。正如你们所有人看到的，我爸爸很有钱，在外面开公司，所有的亲戚都在巴结他，但是事实却是我爸爸的公司快要破产了，负债累累，除了一些表面的风光，其实我们家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这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别安慰我，别同情我，这些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在我试图要说什么的时候阻止了我。

他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抬头仰望着天空，“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蓝的天了，现在这一刻我很快乐。”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希望我能帮上忙，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坦诚的说。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其实我很高兴爸爸能选择来乡下过年，这让我能暂时的忘记那些烦心的事，只是做我自己。”项子杰说。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愉悦的表情。

“那就什么也不要想。我们来比赛打水漂怎么样？”我的眼角瞥见了我们小时候经常来钓鱼的一条河，我们还在里面抓过蝌蚪，一到夏天，成群成群的蝌蚪聚在河岸边，我们会把它们装在一个水瓶里，然后自以为可以看到它们变成青蛙的样子（而且那时候我们坚信所有的蝌蚪都是变成青蛙的，而没有意识到有些蝌蚪注定要变成蟾蜍的）。结果可想而知，最终它们都死在了我们的“关怀和好奇”中。

“你认真的，我记得你每次都输的。我可不想把你再弄哭一次。”项子杰得意洋洋的说。他已经开始在地面寻找石块了。

“少来了。你只是在农村生活过□□年，而且几乎生活了大半辈子。”我自信的说。

“好吧，来吧。”项子杰高兴的扔出了自己的第一块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