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哪知书生抚掌大笑道：“可惜啊！可惜。”
公子不解道：“可惜什么？”
书生笑道：“可惜这般天然风韵，竟然落在了须眉身上。公子要是一个女儿之身，定是西子再世，羞煞王嫱，必是倾国倾城呢！”
公子不怒反笑道：“承蒙谬赞！可见世间之事，没有尽入人意的呢！”
公子笑道：“不过说说而已，兄台不必挂怀。天下美景，世人共赏，小弟何敢干预！”
书生道：“多谢见谅！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不妨同到前面酒肆中小饮如何？”
公子欣然道：“如此甚好！”
书生一把抓起公子玉手，那公子略显不安，小手尝试着挣扎了两下。书生却是浑然不觉，兴致勃勃地向前走去。
两人来到一间酒店，书生要了一壶女儿红，满斟两杯，就要相碰。公子推辞道：“小弟不善饮酒，不如以茶相代。”书生笑道：“看你娇俏模样，想来也没海量，我也不忍相强。”说着又要了一壶上等好茶，两人对饮畅谈起来。
只听公子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书生道：“愚兄托大，你就叫我仕林兄好了！”
哪知公子听了，双手一抖，差点将茶杯掉落地上，诧异道：“你，就是仕林？”
书生笑道：“愚兄束发未久，尚无较大作为，难不成已是大名在外么？”
公子怔怔道：“令尊可是姓许名仙？”
书生笑道：“贤弟可是访友而来？怎么胡乱安顿呢？家父李公甫，曾是钱塘府衙公差，现已退职在家。”
公子嘘了一口气，解嘲地笑道：“当真是认错人了！小弟赵敏，仕林兄叫我敏敏好了！”
仕林道：“敏敏，好好听的名字！听口音敏敏贤弟不像是本地人氏？”
敏敏道：“家居京都建康，此次专为祭吊而来。”
“哦！敏敏可是祖籍本地，前来祭祖？”
“祖上汴京，祭奠之人，却不相识。”
“这就奇了！既不相识，缘何祭奠？”
“只为仰慕其义行节德。”
“原来是凭吊先贤。”
“称贤当之无愧，却并非古人”
仕林奇道：“据我所知，我姑苏一带当世并无大贤之人出世，不知此话怎讲？”
敏敏呵呵笑道：“白娘子可算不算大德大贤？”
“白娘子？传说镇在雷峰塔底下的一条蛇妖？”
敏敏叹道：“唉！枉你生在西湖岸边，连如此惊世骇俗的故事，竟是一知半解，真真可惜！”
仕林敷衍道：“以前也有所耳闻，总以为是民间传说，不足为信。”
“大谬啊！白娘子不只确有其人，人间报恩，演绎一出千古绝唱。就连她身边的小青，竟是五百年前的大唐女将军，来历非同小可……唉！也难怪你，这些秘闻，你一个民间书生，怎会知晓呢？”
仕林好奇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敏敏诡秘一笑道：“家父为朝廷史吏，主编外史，藏书甚广。早年得读一本《青衣侠女传》，尽述大唐一位侠女行侠仗义，机智风趣的事迹，印象颇深。近日又偶见一本《白蛇传》，记的是白娘子入世报恩，终遭囚禁的故事。更为奇妙的是，白娘子身边的义妹小青，竟是五百年前的青衣侠女李翠娥，因杀戮太重，自寻短见，堕入蛇道，得遇高人指点，苦修五百年，复得女娇身，追随白娘子，相报救命恩。那小青容颜娇美如初，侠义心肠依旧，与白娘子情同姐妹，生死相随。那白娘子更是道行高超，心地善良；以身报恩，痴情缠绵；为救夫君，历尽磨难。当真是脍炙人口，读来不忍释手，掩卷不禁唏嘘！
仕林听得神乎其神，半信半疑道：“如此离奇，不会是文人墨客杜撰的吧？”
敏敏坦然道：“情之一事，发乎于心；用情之极，深不可测。期间神异之事，全在人之一念之间；信则有，不信则无，是非曲直，任凭兄台自度。反正我以为，两书均是人物传记，历史年代，人物地点，历历可考，应该所言非虚。”
其实仕林早已心旌神摇，羡慕不已，只是为了了解详情，仍旧穷追不舍道：“我也深喜侠义列传，博览群书，怎就没见过这两本书呢？”
敏敏粲然一笑，“并未传世，你如何得见？”
仕林不解道：“如此侠女义妖善举义行，足可昭传后世，怎的就未传世呢？”
敏敏侃侃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别说两书，就连李翠娥其人，身为大唐一品女将军，竟然名未见经传呢？”
“这是为何？”
“青衣侠女深得女王则天赏识，视为心腹，常常委以重任，秘密执行特殊任务，为女王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女王却深恼她常常节外生枝，惹是生非。朝中大臣也经常奏报青衣侠女杀人如麻，高官巨贾胆战心惊，夜晚不敢卧室就寝。女王虽姑息掩盖，毕竟难掩众口，深为其难。多次警示训诫，青衣侠女心性难移，一遇人间不平，忍不住要强出头。
后来，女王准备将她许配给自己爱侄，成为一家人，彻底收罗驾前。可这位心性豪爽的女侠，竟然钟情于峨眉山一高僧，百般爱恋。那高僧并不动心，女侠痴心不改，竟然请女王颁道旨意，赦令高僧还俗，御赐婚姻。
女王伤尽颜面，勉强答应，但将以前交情一笔勾销，从此两人割情断意，以前的功劳也就付诸东流。
女侠的一个朝中姐妹从中调和，要她向女王认错，悬崖勒马，向她保证女王不计前嫌，重归于好。女侠一意孤行，意在情僧；不顾后果，奉旨出朝，也就断了自己的归路。
上得山来，果然那僧人道心坚决，无视王命，拒不下山。女侠进退不能，无路可走，竟然拔剑自刎。
这样一个富有叛逆个性的烈女，其事迹岂能大加宣扬？尤其是女王既恼怒又伤心，成了一块心病。朝臣揣摩圣意，也就讳莫如深。就连史书上，也是了无痕迹。”
仕林听得如醉如痴，禁不住问道：“那后来呢？大周王朝不是很快结束了吗？”
敏敏笑道：“你真是一个书生，后来李唐复辟，也是女王的子孙，更是忌讳皇室内幕，惧怕暴露武皇丑闻，难道要他们自暴其短，使女侠事迹大白天下，颂扬女侠如何替女王效力，力保登基；铲除异己，杀戮李氏宗族不成？”
“那到大宋呢？”仕林紧张地问。
敏敏环顾一下茶座四周，悄声道：“不如换个地方。”
仕林付了帐，随敏敏一同出来。租了一艘画舫，延阁重楼，雕槛朱窗，泛舟在湖光荡漾的西湖上，仕林急不可待道：“贤弟快说吧！《白蛇传》又怎么不能传世，无缘得以一阅？”
敏敏不无惋惜地道：“《白蛇传》的作书人，显是一位有心人，根据民间传说，详加考证，编撰成书，旨在昭传后世，可惜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此书成册后，按规定送交有司衙门审核批刊，竟是没了下文。”
仕林大惑不解道：“这却又是为何？”
敏敏道：“此乃朝廷秘闻，散播者大逆不道。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也是有缘，不妨与你开诚布公。你可要守口如瓶啊！万一被我家父知道，会打死我的。”
仕林忙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敏敏这才继续道：“《白蛇传》中记叙青白二妖神通广大，武功卓绝，尤其小青气性刚烈，急公好义，与当今朝廷治民策略大相径庭。”
仕林迷惑道：“这与朝廷有什么干系？”
敏敏笑道：“当今大宋，偏安一隅，苟且偷安，不兴武道。况且此书以当今大和尚法海为敌，仇怨甚深。那法海是朝廷御封金山寺方丈，形同官僧。此书预言十八年后状元祭塔，雷峰塔倒，法海遭报。你想一想，朝廷岂能让这样的书流传民间，引起骚乱？”
仕林大为扫兴，道：“真真可惜！不过欲盖弥彰，查封禁阅只能一时得逞。白娘子与小青义行，必将流传千古。”
敏敏连连道：“诚如是！诚如是！”
仕林兴趣盎然，要敏敏详细讲述。敏敏也是兴致大发，从头至尾，娓娓道来，仕林直听得如醉如痴。
看着仕林一副神往的样子，敏敏打趣道：“可惜！你这个仕林不是那个仕林。”
仕林也叹道：“是啊！许仕林要在，也该我们这么大了！”
敏敏急道：“当然在啦！还等着他高中状元，救母出塔呢！”
“可惜我们无缘一见！”
只见敏敏双眼迷离道：“要是找到他，再能嫁给他，该多好啊！”
仕林诧异地问：“怎么嫁给他？难道你是女裙钗？”
敏敏俊脸一下变得通红，改口道：“我是说，要是能变成女的家给他，该多好啊！白娘子是我的婆婆，再跟小青交个朋友……”
仕林戏谑道：“要能你变成女的，还轮不到他许仕林呢？”
敏敏道：“这话怎讲？”
仕林笑道：“凡是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李仕林可是先遇上你的。”
敏敏笑嗔道：“可你是个假仕林啊！”
仕林道：“明明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