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子夜歌（1）（1 / 1）
雪络被重华的吻弄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几番挣扎无果，只得狠下了心肠，齿间一磕，口腔里便蔓延开了血腥气。
重华吃痛之后皱起眉头来，睁开了眼，将她松开。
雪络得了空隙，将重华重重地推开，大口喘息。原本白净的脸孔由于缺氧而在脸颊上泛出不自然的潮红，嘴唇红肿，倒是意外地显得她气色很好。
雪络抬起手来用手背掩在自己嘴上，略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道长方才一定是被什么妖魅迷了心智，才会……”她说到这里，却是没再说下去，这道士道法高深，又极有修为，有什么魑魅魍魉制不住？难不成还会被什么精怪迷惑么？
她暗暗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道士，重华此时正用自己的拇指拂去唇边的血迹，雪络有些心虚地变成蜘蛛的模样，悉悉索索地顺着树干子爬上去了。
重华听她替自己找了个借口，给彼此寻了个台阶下，又见她慌慌张张地逃开了，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得无奈地扯起一抹苦笑来。
他重新转了身子将背脊抵在树干上，仰起了头，无法承受一般地将手抬起来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慢慢地叹出一口气来。
“……我是爱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蜘蛛刚要爬上树梢去，此言一出，雪络便是一惊，一只脚没踩着着力点，差一些就要滑下去。
雪络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似的，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住，待到她回神，耳际有风声、潮水声，还夹杂着一阵阵的蝉鸣。
自己方才……断然是听错了……
重华低喃着，手臂将眼前的光源悉数隔开，将自己留在一片黑暗里，脑海里全是多年之前她垂首认错的那一幕。
她那时候只说自己知错了，却不似以往一般，同自己说，“雪络日后不会再犯”之类的话。
……是不是她自那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他与她之间，再不会有什么往后可言？
说不出是什么缘故，重华竟是低声笑了两下。
他忽然有几分庆幸她如今什么前尘过往都不晓得，否则若是她当真知道一切，自己又要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她呢？
纵使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是迟了，都无法挽回，重华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第二次脱口而出……
“雪络……我是爱你的……”
这一回，雪络已经变成了人形在树上坐稳了，结果又差一点被重华的话弄得栽下去……
这次，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将手摆在自己胸前按着，发觉自己心跳得很快，脸颊烫的像是要烧起来。探出身子朝着下面望了一望，发觉这道士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
索性他没看着她……否则她如今满面红霞的模样一定被他尽收眼底……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喜欢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喜欢自己？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露出那样叫人觉得难过的表情？
她几乎都有倒吊着下树去当面问一问他的冲动了。
姽婳带着笑璋自不远处回来，就看见雪络坐在树上探着身子看重华。
树上的人半张脸都是红的……至于树下边那位……
嗯……
笑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目光不断地在树上树下流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姽婳见他这幅模样，毫不犹豫撩起了袖子在他额头上赏了一个栗子将他打醒。
“哎呦！”
笑璋抱住了自己的头蹲到了地上，疼的眼中都迸出了泪花来。
这动静不小，惊动得树上的雪络与树下的重华齐齐看过来。
笑璋暂时收敛了，委委屈屈跟在青蛇后面，待到走近了却还是存心上下打量着，拿这两人取笑，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道长你领口歪了……”
“雪络你腰带没系好……”
重华抬头便见蜘蛛精有些窘迫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食指缠住了腰带紧紧地绞在一起。
印象里她被笑璋这样取笑而无力还击，似乎也还是头一遭……
他嘴角微微扯起一个笑容来，竖起了自己一根手指头，朝着笑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
笑璋无知无觉地看过去，重华打了个响指，手上便蹿出紫色天火的火苗来，面上笑容半分不减。
笑璋暗暗地打了个哆嗦，吞了一口唾沫，看看自己一身油光水滑的红毛，又想了想自己被烧焦的模样，立马识相地用自己两只爪子将嘴牢牢地捂住了。
重华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来，自地上站起来，用手背掸去了自己身上灰尘，“差不多了。”
作弄笑璋是挺高兴，但是，正事总不能忘了做。
雪络自树上翻身跃下的时候，耳际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似乎传来丝竹之声，只是片刻后便被海浪声湮没了。
她朝笑璋看了看，这狐狸的耳朵素来要比自己好，如今他什么都没说，再加上方才自己听见重华说的话，看来自己的耳朵还是信不过……
雪络暗自宽慰着自己，踏上了重华的祥云，往海上去了。
烟涛微茫，波光浩淼，雾气弥漫的海上像是笼着一层吹弹即破的纱帐。几人站在海中央一块露出水面几丈高的礁石上，听见四面传来的不真切的歌声。
“这是……”
姽婳方开口，却见重华竖着食指贴在唇上，“嘘……”
他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叫几人将自己双耳捂住，仿佛是怕惊动了什么人一般。
很不巧，重华说话时，雪络正在晃神。
蜘蛛精只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按理说她是头一次到南海来……
兴许是因为先前清歌也是这么唱歌的，所以叫她生出了错觉？
她细细凝神听了一听，又觉得这调子不太像清歌唱的那支曲子……
歌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原本平静的海面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仿佛是酝酿着汹涌的暗潮，只等着掀起一个大浪，将所有人都吞没。
重华此刻正站在她前面，徒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的背挺得很直，像是在这礁石之上扎了根的一株松竹，明明是无所不能的人，却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孤寂之感。
鬼使神差地，雪络径自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自背后捂住了他的双耳。
温热的掌心贴上耳廓的一瞬间，重华如遭雷击。
咸腥的海风一阵一阵拂过，将他心头所有情绪拨弄的一团散乱。
他只知道自己的背脊是僵着的，似乎呼吸都停滞了，脑中已经全然不能思考其他任何事情，只剩下了三分期盼、两分犹疑与五分胆怯自己问自己……
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