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目送独孤氏的马车离开之后,李秀宁与宋绍彼此看了一眼,竟一时无语,沉默着先后回房。
进房间之前,李秀宁悄悄瞄了一眼打算进隔壁房间的宋绍,只见他呆呆愣愣地站在门前,半晌没推门进去的意思。想起他被自己这幅身子的原主无端端抛弃,却有理没处说清楚,李秀宁不由觉得他也挺可怜,不由扬声道:“宋绍。”
宋绍听见了,转过头看她。或许是刚刚知道事情的原委有些心理作用,李秀宁竟莫名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委屈,但她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从某种角度来说,原主李秀宁做过的事现在就算在现在的她头上,所谓负心之人,也就是她本人。
左思右想,李秀宁觉得自己不是个会演戏的人,便直说道:“那个,我二哥刚才告诉我了,说之前我们……”
宋绍初始有些愣愣的,听到这些便忽然清醒般沉下脸来,淡淡道:“我进去了,你也早点歇着。”
说着便面无表情地进屋,关门。门扉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声虽不大,但也是这李秀宁认识他以来,收到的第一个闭门羹。
李秀宁摸了摸鼻子,不由暗忖道:失恋者果真伤不起,尤其是从五岁恋到二十岁忽然被甩的男人,更是不能随意触碰其逆鳞。
次日晌午,逢源楼一众人用过早膳,李建民便亲自过来相迎,接众人上李府一叙。
东方明瑶问道:“怎么,今天不怕那个宋监察上你们家坐镇了?”
其实前一天晚上晓霁园失火,大伙儿都清楚这事儿,但对宋秉廉的情况却不大清楚。明瑶本也是想问问后续如何,但却总想刺刺这些官府之人,说起话来便也不那么客气。
李建民倒不怎么介意,顺着她的话头给众人说道:“昨夜晓霁园烧了一宿,早起那会儿才慢慢熄了火。李烈一早带人去查看了,这不就没上这来么?我们这就回府去,说不定这会儿他也回了,咱们一道问问他。”
是以李秀宁与明瑶乘马车,男人们骑着马,往城中李府而去。
李叔德夫妇一早就在厅里等着,出嫁未遂的女儿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家,两人倍加思念。独孤氏虽提前见了一面,到底不如在自己家,准备一大桌子女儿爱吃的好菜,就等着回来给她好好补一补。
见面自然一番唏嘘不谈,待又将明瑶等人向李叔德介绍一遍,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再交代一遍,便已接近用膳的时辰。叙了不多一会儿,李伯便过来道:“饭菜都摆上了,大人、夫人,各位少侠移步偏厅用膳吧。”
到了偏厅,独孤氏一面嘱咐下人为各位客人布菜,一面不忘唠叨李秀宁,道:“我昨日看你就清减了不少,回家来娘得好好给你进补进补。”
李秀宁听后微微冒汗,相较于前世东方明玉高挑瘦削的身材,李秀宁虽也不矮,但却略嫌丰腴。她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手腕也圆圆的,是个白皙圆润的漂亮姑娘。其实她远不到胖的程度,但在奉行“好女不过百”、“身轻才能如燕”的明玉眼中,却是急需减肥的身材。
因为太过了解寻常家长们的念叨能力,李秀宁干脆自己起个话头,四周一看李烈不在,便道:“二哥呢,还没回来吗?”
李叔德淡淡道:“早前托人递了消息回来,说是宋秉廉在晓霁园被杀,他要处理后续,让不用等他吃饭。”
宋秉廉死了?还是被杀的?众人微微错愕,尤其是李秀宁、明瑶等人,昨日若不是那场大火,她们也不会放过他,这会儿却省事了。
宋绍闻言不由问道:“宋秉廉莫名死在晋阳,岂不是给李家带来麻烦?”
李建民虽非常痛恨宋秉廉,却也有同样的担心,不由陷入深思。李叔德却似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淡淡道:“此事我已有解决之道,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李建民对父亲还是相当了解的,见他这般态度,多半已经找到对策了。但父亲不是一直很讨厌宋秉廉却束手无策的吗?昨天还把自己关在书房生了几个时辰的闷气,怎么忽然就变了?
李建民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纳兰非莫名到访这件事能解释了。莫非纳兰非为李家解决了宋秉廉,还承诺不会连累到李家吗?可是纳兰非为何要与李家合作,他有何目的?
其实在座的小辈们心中都有疑惑,但李叔德不说,也不好多问。
众人正用着膳,李烈却回来了,他坐下后只来得及让李伯多取一副碗筷,便被众人问个不停。
李叔德道:“你不是说要清理现场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李烈道:“现场全部烧光了,也没什么好清理的。宋秉廉本人被砍死在书房中,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经让仵作去验明身份了。”
众人都为此事啧啧称奇,宋秉廉为人太坏,他的死无一人感到惋惜,纷纷只表示对凶手是谁的好奇与猜测。
东方明瑶却忽然想起来一事,问道:“李二哥,那几个孩子找到了吗?”
李秀宁等人也停下了各自的议论猜测,纷纷看向李烈。昨夜,他们就是为了那些孩子,准备去李府讨回公道的,如今晓霁园大火,恐怕他们也凶多吉少。
李烈却给众人带来个好消息,道:“那些孩子被单独关在一栋临水的小楼,那楼离旁的建筑物较远,又未被刻意泼洒桐油,所以逃过一劫。只是他们多半被外头的大火吓到或呛晕,正找大夫在看呢。”
李秀宁、明瑶闻言大喜过望,只要还活着就好,宋秉廉如今被杀,那些孩子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用膳后,独孤氏让李烈带众人在园中走走,也好消消食。李叔德却派人独独叫李秀宁与宋绍两个去书房。
两人不知所为何事,只好跟着那人走,到了外书房,果不其然见到李叔德等在那里。只见他面色沉郁、不似之前面对众人时的平和慈祥,两人心中都有些惴惴。进了门,李叔德便道:“宁儿,你把门带上。”
李秀宁便带上门,随着宋绍往书桌对面的扶手椅坐下。午后的外书房还略有一丝燥热,窗外的知了尤其闹人,但屋内三人半晌谁也未开口说话,显得尤其安静。宋绍的心沉了沉,莫名的,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李叔德接下来所说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李叔德道:“喊你们两个来,是因为昨夜我收到了几个消息,关于宋家的。”
李秀宁看了看宋绍,宋绍却目不斜视,向李叔德道:“伯父,您不妨直言。”
他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李氏父女都知道,他其实日夜都在担心宋家的事情。李叔德却不得不告知他真相:“皇帝半月前已发兵雁门关,你伯父英德命丧当场,你兄弟宋睿生死不明。当时正逢皇帝即将到达晋阳,我不好让建民与李烈亲随,只派了几名护院与宋睿同行,一直未传来什么消息,只当一切顺利,谁知道……”
李秀宁闻言大惊,宋绍一路兼程,就为了去投奔伯父,岂料……已经晚了吗?
她偷偷看宋绍,只见他双拳紧握、额间青筋突突,面色发白、双眼猩红,却紧咬牙关半天没说什么话。李叔德自然也在留意他的反应,见他这般隐忍,十分不忍,颤声道:“贤侄,我对不住你们宋家!”
宋绍忙扶起欲对他作揖的李叔德,哽咽道:“李伯伯,我与大哥,理当感谢您。怪只怪那昏君有眼无珠,识不清伪贤臣与真奸佞!”
李叔德道:“事到如今,你不如就留在晋阳,再做打算。雁门关如今被征北大将军黄铎所占,此人是从金蛇卫出来的,武艺高强、心思叵测,你若是贸然闯去不慎落到他的手中,那就难办了。”
宋绍却道:“伯父方才说,我大哥宋睿怎么样了?”
李叔德摇摇头道:“就是不知他究竟如何了,派去跟他走的人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我不放心之下,才又派了人去探听,却带回来这些消息。宋睿究竟是入了城,一道反抗黄铎的大军,还是未入城,在某个地方观察形势,这都未可知。”
“我要去找他。”
宋绍斩钉截铁道。李叔德看了看他去意已定的脸,道:“也罢、也罢……我也知道,定拦不住你。这回,我让宁儿陪你一道去吧。”
李秀宁一惊,宋绍也颇为诧异,道:“此行甚为凶险,秀宁还是留在晋阳的好。”
李秀宁虽未必觉得留在晋阳比较好,但对李叔德这番嘱咐也觉得奇怪。李叔德道:“你一人我总归不放心。但宋秉廉一死,我得给皇帝一个交代,此时建民二人仍不便离开晋阳,我让秀宁跟着你,先去一趟皇觉寺,去瞧瞧她的弟弟卫玄。皇觉寺的静淼大师不日前来信,说卫玄已经大好了,若他跟着你们,我也便放心了。”
卫玄?这就又多出了个弟弟?李秀宁不由面露茫然之色。李叔德见她这幅模样,想起李烈曾说起过女儿被撞坏了脑袋,独孤氏昨夜归来也说了几回要请大夫的话,便道:“为父已经请了个大夫,等会儿让他给你看看伤情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