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心生忧思(1 / 1)
她想到武美清。父母是在她五岁时离婚的,那时候张骏平刚从部队回来不过一年。退伍后就随战友南下做生意,常年全国各地的谈业务、应酬,每次回家都是行色匆匆,张晨记忆里他回来总是爱带一些稀奇的小玩意,都是地处经济尚不发达的家乡所难见的物什,杜捷等一众小孩都爱聚在她家看张骏平摆弄这些新玩意儿。
开始的时候张晨还是雀跃的,后来发觉当张骏平回来兴高采烈地展示他的父爱时,武美清总是呆在厨房抹泪,然后发呆,她也就不那么高兴了。等张骏平把小朋友们送回家,饭菜还没有准备好,他就会一把抱起张晨,拉着武美清豪气的说请他们母女下馆子,吃好的。
那两年家里经济确实比以前宽裕,可是张骏平回来停留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张晨无数次听到他们争吵,周而复始。张骏平从来没问过这个一直苦苦等待她的女人,为她生育后代的女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以为他奔走四方为的全是妻女,却不知道他们要的不过是一句嘘寒问暖,一顿一家人在小小餐厅里围坐而吃的家常饭菜。
一个人一旦失去了对另一个人的依赖和信任,也就不再有所期待,再爱也会变冷的。他们正式离婚的时候,闹得很凶,特别是张骏平,家里能移动的东西几乎全被他摔了。但武美清始终淡然的看着他,那是最后一次的纵容,签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且面色平和。
一纸婚书终结双方关系,也意味着后来十几年里,武美清将独自带着张晨。家里自然是不满,年轻时候她是寻死觅活非要嫁给张骏平那个小士官,现在又要离婚,张晨的姥爷都摆出了家法,可没人拗得过她。
离婚后张骏平又回到了南方,母女二人的日子磕磕绊绊但武美清始终不曾气馁。
每年张骏平都会汇来一笔钱,当做张晨的学费生活费,武美清也没有拒绝,专门办了一张存折,把钱都放了进去。直到张晨考上大学,她才对女儿说起这笔存款,“这是你爸爸给的,我一直帮你存着呢。不管我们关系如何,他始终是爱你的,小晨,你是他唯一的女儿。”
这话语里的酸楚18岁的张晨已经感同身受,但她与母亲有着同样的执拗。武美清一直在努力维护张骏平的父亲形象,张晨在他们离婚后曾经特别憎恨张骏平那些年里作为家庭一员的角色缺失,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是武美清的抗拒和张骏平的不作为,共同作用才造成了这个家的分崩离析。
父母用他们自以为对的方式爱着她,譬如张骏平中考、高考都等在考场外,譬如武美清容许她直呼其名好像是平等的朋友,而她自己也用自以为对的方式回馈父母,比如不经考证的答应祁又铭的交易,比如从未把这件事告诉武美清,同她商量。如今看来,三个人的自以为是的付出恰同于作茧自缚,她明白的太晚了。
武美清生病入院,张骏平及时回归,原是他们默契的妥协,于生活,于爱。挣扎和守望十几年后,他们终于肯承认那份不曾消逝的感情。
张晨又想起大学那会儿,有次和颜沐青出去,他教育她,不是每件事都得亲自经历了才能成长,看看别人的经验少走弯路,很多事迟一步便步步错。武美清也曾在住院时候对她说过:干吗要和自己的心过不去,小晨也一样,人自私一点并没什么错,要懂得抓住眼前的幸福。
那么,祁又铭会是她可触及的幸福么?
理顺了父母的情感脉络后,眼下她确实分外烦躁,再联想到自己的境遇,就更为气闷了。因为晕厥前那一刻,她忽然间意识到,无论是清醒着还是迷糊著,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毫无遮掩的霸道,无论她怎么挣扎抗拒,他都会火辣辣的,不容抗拒的走进她的生命。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不容商量的执着,叫现在的她心生忧思。
祁老、颜沐清甚至朗臣轩、戴倩倩都曾经有意无意的问起过她,到底喜不喜欢祁又铭?每一次她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可眼下的状况完全背离了她的答案,如果不喜欢、不在意,她有一千一万种办法逃离,又怎么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甚至如今还住在他安排的公寓里。
只是现在她依旧十分茫然,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还能自私的坦然接受吗?为什么听过那么多道理,仍旧过不好自己的生活。
床单被罩已经洗好,她把它们拿出来晾好,转身看到衣服篓里,早上祁又铭换下的西裤和衬衫。犹豫一下,她还是把衣服捡起来统统放进了洗衣机。滚筒再次转动,定时十五分钟,她走回卧室取了换洗衣服,再回到浴室放了满满一缸热水,准备好好泡个澡,将自己彻彻底底清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