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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我深深吸口气，说：“朝华已经死了。”
龙王表情微微一冷。
“你若想启用混沌之阵复活她，你身为龙王晓天地，比我更是知道，生死天命不可改。”
“是。”
龙王笑了，明明垂垂老矣的面孔，却笑得志得意满，像个孩子。
“孤活至此，自然什么都晓得，可你晓得多少，可怜的孩子？”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黑银长镰，“你连完整的魂魄都不是，不过是她元神化为齑粉中的一粒残留罢了。魔族魔尊用血养你成魂，苍啸王抚育你长大，不过是为了伺机某一日，能用你的身躯，你的长成的心——填补她的残缺的身体。只可惜嘉兰泰幻境破灭，朝华身体不复存在，无法用的你的‘心’去使朝华复活……”
他见我神情寸寸寒凉，大笑着抓住我的长镰，刀锋雪亮，狠狠朝他的脑袋擂去，血溅鸿刀。
“所以我要让你回到过去，替她死。”
龙王的血液顺着台阶流到地板上，仿佛混沌之阵最后一味药剂，地面蓦地散发出炫目的赤红光芒，金色纹路瞬间攀升爬满整间大殿，呼啸的轰鸣如狰狞的笑声。
我听见远远近近宫阙坍塌的声音，最后是法阵的中心，我抬起头，看见夜明珠与红珊瑚装饰的华美浮雕天顶碎裂地倾泻倒塌，重重黑影被高高掀起的红色血光覆盖，从而看不清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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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来才发觉，我竟是晕过去了，头痛欲裂。
鼻尖萦绕清新暖暖的花香，仿佛睡过千年万年，我干巴巴地睁开眼，眼前湛蓝湛蓝的天空，漂白的云絮一丝一缕，大大小小的浮空山峦只瞧见细小的点。
……浮空山？
我心里一个咯噔，盘古时期天地人三界不分家，随着时光流逝才慢慢隔出模糊限界，天界上飞，鬼界下沉，发展至今又将仙神妖魔鬼人领域一一细分，出六界之说。
据说在许久以前，是瞧得见天上空中城邦，仙云飞楼。
我额角一抽坐起身，身处一片茵茵草地里，鸟语花香，不远处一条溪流叮咚，再往远看些，得见黛青色的山峦与屋宇人家，曼妙的灵息浓缩成粒粒细小金砂漂浮在空中。
好一处世外桃源仙灵居地。
我不禁捂额，这究竟是哪里。
溪流中翠尾珍珠鱼窜过，极稀有的品种，我在魔族身为黎烨王一年中才吃得上几顿，这里河水中却是大把大把。
刚跨过小溪，听孩童笑闹声，抬目望去，竟见三只小红狐在与他们一般高的草丛中乱跳，皮毛油亮，其中一只更是三尾。
狐族？
倒也是很少见的，红狐血脉尤甚。
“它是我的！”
“不、它是我的，是我先发现的！”
“咱们先别吃，带回去一定很好玩~”
我定睛看去，那稍高大些的三尾红狐口里叼着只银白小蛇，那小蛇奄奄一息挂在红狐嘴边，显然是要挂了。
“行了，咱们一起发现它的，分成三截带回家，让娘亲烧着给我们吃，怎样？”
那三尾红狐发话了，剩下两只小狐狸频频点头，我见那银蛇周身泛一层极淡幽蓝光芒，想来是能化人形，于是上前道：“这蛇你们不能吃。”
三只小狐狸回头，黑溜溜的大眼睛齐齐望向我。
“为什么呀？是我们发现的，我们才不会给你。”里头一只小的发话，是个女孩子。
“不，我不要它，只不过这蛇有毒，你们不能吃。”我靠近他们循循善诱道，“不信你们看看，它的血是沧蓝色的，不能吃。”
三只小狐狸面面相觑，一只看看银蛇嘴角血迹，惊道：“真的是蓝色的！”
果然，这是一条成仙的蛇。
三尾狐狸忽然意识到什么，吐掉银蛇，浑身毛竖起来，呲牙咧嘴瞪着我，“我闻到了魔气，你是魔族！”
我还没搭话，另两只狐狸忽而化成男童女童，扑腾地坐在草地上，眼见就要哭了，“你们神魔打仗就去打，为什么要来青丘，明明青丘不可进犯！”
青丘，敢情这是青丘？
难怪这么多狐族。
青丘乃三界之外一处净地，众多种族灵兽居住。不祥预感油然而生，我额角蹦跶地抽筋，三只狐狸见我没反应，赶紧撒腿哇啦啦叫着“要告诉娘亲”地跑远了。
我默了一默，蹲下身宛如捻起一条死鱼般拎起银蛇的小尾巴，歪头瞧着它，“喂，你还好吗？”
“……”
只有出的气儿。
我寻到一处山洞，生了火，给他渡了点儿真气，又在溪里抓了几条翠尾珍珠鱼，尖树枝串起来，坐在山洞里靠着慢慢地烤，这么多珍珠鱼，不趁此机会多吃点儿太可惜。
那火堆对面的银蛇悠悠转醒时，我已经吐着鱼刺儿，摸着鼓鼓的肚皮打瞌睡。
它紫晶色眼睛眨了又眨，我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将火旁一支烤鱼串递过去，“给。”
这蛇显然饿极了，一口一条，烫得嘶嘶吐信子。
我不禁笑起来，等它吞完再看去时，一名十来岁出头的白皙少年盘腿坐在面前，身上灰布衣裳，耀眼银发扎在脑后，他脸上胳膊上都是未痊愈的伤痕。
他深深俯下身子，几乎是要拜如来佛祖似的磕头，“谢、谢谢您救命之恩！”
这礼行得颇大，我心中好笑，说：“我救你是有事问你，你且起身。”
他抬起头，这少年生得漂亮，细皮嫩肉，伤痕更添楚楚可怜，妥妥美男胚子。然则最为瞩目的是，他有一双招摇的桃花眼，紫晶色。
“……=口=”
不祥预感加大。
“您、您有何事，都、都可以问我……”少年脸红红的，眼角羞涩得不得了，几乎不敢正眼看我，他攥着衣角，小声说，“您、您救了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闭月羞花美少年说出这种话来，我差点喷鼻血，捂住鼻子贼兮兮笑道：“真的假的？”
“嗯……”美少年重重点几下头，“但、但是我要先找我主上……我们走散了……”
他说着桃花眼染上点点泪光，几乎要哭出来，我见犹怜。
我愣是抗住这巨大诱惑，咬着牙缝挤出声音：“你主上是谁？”
少年摇摇头，“主上就是主上，他没告诉我名字，”他眼底涌出希冀崇拜的光芒，简直要花痴了，“但阿宴知道，主上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值得尊敬的神仙。”
他想起主上，周围哔哩哔哩闪耀金光，我听罢却完全地陷入低气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宴……
阿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姐姐，您还好吗？”阿宴小兔子一般冒过来，忧心忡忡。
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血泪交加，打击巨大。
神魔之战，净地青丘，翠尾珍珠鱼，红狐血脉。
以及，还在年幼时期与日后性格风马牛不相及的舒子宴。
这一切红果果表明，我可能、大概，也许是顺了老龙王的意，穿越回二十万年前，洪荒末年。
二十万年前……年前……前……
“姐姐，您的魂魄从嘴巴里跑出来了……”
“没事……你帮我把它塞进去……姐姐需要冷静一下。”
……
阿宴与我说了一通，我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确认无误，二十万年前，准确地说，是二十三万年前，魔族祖先魔神与洪荒神正对掐得水深火热。
在日后成为远古驭龙战神传说的现在，阿宴已随他的主上两万年有余，早已能化应龙，此次落得狼狈憋屈如此，是因他私自下凡游玩不慎闹出海啸，主上封住他一身神力作罚，恰好对上修为数十万多年的盘古老女妖。基本上是被秒杀的节奏，重伤于青丘。
“这么说，你主上也在青丘？”
“嗯，”阿宴红脸点点头，“主上说，这个盘古女妖以前起就是威胁，他此次下凡来青丘也是为了除掉她。”
我点点头，瞅着他一头银发调笑，“你这银发倒是打眼，被女妖瞧上也是自然，她是想收你做男宠的罢？”
阿宴脸更红，特别可爱，讷讷摸摸自己的银毛说，“主上、主上说我修为不够，待我再修行一段时日，它就自然变黑，与常人无异。”
我说：“那咱们去找你主上吧。”
阿宴眼睛一亮，羞涩点点头，我不禁捏捏他的脸蛋，“你干嘛老脸红，我又没欺负你。”
“因、因为姐姐好好看……”
我乐呵了，一路上都在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