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六章(1 / 1)
阿香做完一天的账目,回到出租屋的房间才拿出容一写给她的信,在灯下细细的读,容一叫她养好自己的身体,对人要真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要有信心。她有些感动,也有些不明的情愫突然涌上心头,一时盯着信上的文字,不知所措。楼下的一位室友突然上来敲她的门,说是一位先生来找她,她正想着这几天一直照顾米粮店生意的一位年轻少爷,会不会是他来找她?出去一看,竟然是易凡圣。
他原本是坐在车子里面,见她下来,便推开门走了下来,到她跟前,笑了一下,说:“你好,阿香。”
阿香一下子愣住了。看到易凡圣的第一眼她就想躲,犹豫了只有一刻,她就继续下楼来,她想,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既然如此,不如坦然面对吧。
倒是没想到易凡圣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她请了易凡圣到屋子里坐,自己也想坐,碍于礼节,决定还是站在一旁好了。易凡圣先是环顾了她的屋子,喝了一口她倒的水,最后才开口问她,“我想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阿香点点头,答道:“小姐给我来信了,她回了老家。”才说了一句,她就停住了,突然发现到易凡圣脸上的笑意有了变化,才意识到,他来也许并不是为了问她容一在哪里的,因为他既然能找到她,就算通过信件顺滕摸瓜也能知道容一身在何方,又何苦这样来此一趟呢?
易凡圣稍稍停了停,仿佛是要等她继续下去,听她没了下文,这才说:“你最终选择维护她,我很是感激。”
阿香点点头,这才平静下来。易凡圣料想是知道了她所有的事情,为了当夜她去火车站给沈宗豫报信而感谢她,月半楼的约定,沈宗豫本无意前往,因了她报信的缘故,他才赶至。
易凡圣又接着道:“我今天来,一来是道谢,二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下,她过的好不好。”
阿香沉吟了片刻,才道:“其实,也不能说好或者不好,只是她说,她想开始新的生活,忘掉过去。”
易凡圣点点头,“如今,她只肯与你和陆老板通信了,他那我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倒是你,我希望你能够多多宽慰她。”
“您是要去找她吗?”
易凡圣半晌没说话,好久才道:“再说吧。”
阿香噤声,明白了这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
易凡圣稍后就告辞了,阿香无声的跟在后面送他出门,她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的,有点瘦。看起来不像往常威风八面的样子了。也不禁在心下想,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去润阳把容一带回去的,可是他没有,他先来这里探访容一的心思和想法。想到这里,再看他离开的样子,心中忽然觉得他竟也有那么一点的可怜。然而,她道了别,就关上了门,在门缝里摇了摇头。
这天下午,容一没有课,所以先是和同事去看了场电影,又一个人到码头上的老字号买酱菜。码头照例热闹,容一买完了酱菜,又去吹了吹海风。
已是暮色,江水也是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也没有浪。
然后,她回过头来,看见了易凡圣。
她遥遥的看着他,半天,才缓过神来,发现是真的,她慢慢的走了过去。
易凡圣说:“好久不见。”
容一“恩”了一声。
易凡圣知道开口艰难,所以踌躇了半晌,才决定先告诉她一件事,“赵庭芳死了,死在玫瑰园。我父亲从北地回来,便先去了安阳,告诉赵庭芳,我母亲当年,的确是生病而死,叫他今生今世,切勿再为此事执着,他才心甘赴死。”
容一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似乎有些茫然,半晌才“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不想再追问细节。
易凡圣又难住了,看了看身侧的海,两个人就站在海边,有点海风穿堂的意思,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六月初了,原来春天还没真正来,就已经走远了。于是,他说:“我五月中回到安阳,回了之后才知道所有的事情。”
“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离开我也没有意见,我只是想你什么事看开一点,自己也好过一点。”他停了停,才一口气把下面的话说完,“我知道这并不容易,毕竟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你又受了很多苦。”
容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鞋子上,听了这一句,突然抬起头来看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你说。”
“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
易凡圣尽量撇开头去,沉吟了片刻,想起来赵庭芳临终前对他说的话,才回过头来慢慢的问她:“你看到证据了?”他看了她一眼,缓慢而艰难的说:“无论是一开始,还是现在,不管我来意如何,你说利用也好,说情不自禁也罢,总归想护你周全。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我都是认真的。”
她听闻此言,一下子有了酸意,似为每日夜间突然回归的记忆又犹如潮水般涌上来,她不能动,她怕自己一丁点的动作都会让泪水奔腾而出。
她回到家里喝了一点酒。觉得有些醉意,就回房间休息了。她躺在床上,鼻子里阵阵酸意。很多时光涌出来,在她眼前,一一浮现。她想起来他们快乐的日子,在那个小木屋里,他对她的柔情缱绻,体贴爱护。他们甜蜜无暇,甚至不用话语来表达。现下她醉了,所以她勇敢的承认自己的私心,她问他的那个问题,就是想知道个明白,想要个答案。
她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曾在一刻里对赵庭芳有所怜悯,想来也是如此。他做错那么多事,无非也只是要易自和一个交待。然而她听到了,得到了。却一点都不开心。其实,她才是那个要道歉的人,他从来没对不起她,他对她只有宠溺和纵容,从未要求过她给他同等的回报。她曾经奢望过可以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可是现在,她知道她是再也不能。
她狠狠的摸了把眼泪,站在易凡圣面前,握紧了拳头,易凡圣看见她哭了,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手放在口袋里,和自己较劲。过了好久,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上。他说:“我啊,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来找你,因为我自己也想想清楚,并不是不关心你。”
随后他淡淡一笑,“我要结婚了。”
“……”
“是永崀的一个姑娘,我父亲定下的亲事。这一次北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永崀。是他们联手,才铲除了赵庭芳在北地和南边的全部势力。”
“所以啊,就是这样的。我自己走了,你不用送了,谢谢你。”
他说的十分平静,好像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说完就走了。
易凡圣无心逗留,一路回到颖川去。
都安官邸里的管家在门口迎接他,看见他的车子拐进私道,便让下人开了门。易凡圣下了车,先绕到后头的祠堂跪拜祖先,而后才回到房间里。
他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戚戚的,他想仰面躺在床上。却看见了一个人正坐在那里等他,易自和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盏小电筒,对着一只白瓷玉瓶照来照去。易凡圣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才开口叫了一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