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五章(1 / 1)
沈宗豫向来做事严谨,纵使明知来者是她,还要捂住她的嘴,直到两人四目对视,才将手放下来。
容一见沈宗豫一身颖川军服,与那巡逻兵如出一辙,想来他自有办法,只见鞋帮上尚有树枝的划痕,深浅交错,怕是在这儿等了好几日了,待往上,看到了他的脸,容一顿了一下。
沈宗豫脸上没有表情,亦丝毫没有一点局促的样子,看着她打量他,只任意处之,等此刻才道:“你本可以早点联系福慧饭店,再迟一些,怕事情就要来不及了。”
容一听他如此一说,才想起来今天是易凡圣让她打电话给小陆老板的,易凡圣是如何得知小陆老板担心她的?又是不是故意设的局?一想到此处,便不由的想起许多事情来,一时冷汗袭背,心都凉了。
沈宗豫见她似有异样,便道:“你怎么了?”
容一摇了摇头,只问:“是什么急事?”
沈宗豫贴近了她,小声道:“颖川军现下势如破竹,但是双方都是从旁进行战斗,并没有进行主战场的对敌。五日之后,他们会在洹北码头发动水路总攻,合并陆上军队包抄,围剿洹北军。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务必在三日之内拿到易凡圣保险柜里的三组数据。”
沈宗豫停了停,看了看她,又道:“我只知道数据在他卧室的保险柜里,并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数据是三组三位数的摩斯电码,你得手之后,准备一碟云片糕,用芝麻组成电码,分别以白芝麻,黑芝麻,白芝麻,代替顺序,想办法送到参谋处就好。”
容一耳中听他细细道来,脑中盘旋都是易凡圣的影子,一面回忆着他对她的温存,一面想起来他今天和小陆老板有关的话,紧张的不得了。
抬起头来看着沈宗豫的眼睛都有些惊恐:“我尽力而为。”沈宗豫却以为她是退缩了,嘴角勾了勾,才说:“据我所知,能随意进出易凡圣卧室的人,除了许念平之外,只有你一个人。”
容一“恩”了一声,半晌之后,又“恩”了一声,才问:“事成之后,易凡圣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宗豫听她这样一说,仿佛更证实了之前的猜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片刻,才冷笑出声,道:“你放心,我只是要颖川军输掉战役,至于易凡圣,那得看老天。”
容一一听这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角一瞥,便见不远处有亮光正朝这边来,此地本无巡逻兵,容一生怕有事,便连忙对沈宗豫说:“你快走。” 一手撤掉他袖口处的小电筒,等沈宗豫离开,才将电筒打开。
待那灯光近在眼前,容一这才看清,原来是许念平。许念平晚上才受的易凡圣指示,让他排查后卫区防守的漏洞,他这才出来亲自巡,本十分严谨。
一见是容一,正穿着睡衣站在这里,一下子也慌了神,惊呼了一声,“容小姐?”
容一这才把手从脸上移开,小电筒还套在手里没来得及关,似拾十分惊恐,道:“许副官。”
许念平见她一幅要哭了的样子,连忙别开了手里的灯,道:“容小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容一道:“今晚十分不舒服,就想出来走走,又怕被旁人瞧见,只好走了小路来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谁知道方才被石头绊了脚,跌在了草丛里,耳环不知掉去哪里了,才想着找找再回去。”
许念平看着她,眼光打量至她脚踝处的睡裤,却有泥土的痕迹,双臂,也有被草丛枯枝划上的痕迹,便道:“容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耳环我来帮您找就是了。”
容一听他语气客套,眼神却极为疏离,而现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别的法子让自己完全脱疑,只好说:“许副官,能否借我大灯照明?”
许念平见她手里只有小电筒,便道:“我送您回去吧。”如是说着,便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递给了容一,而后才说:“容小姐,走吧。”
容一经此这番,自然也睡不好,一面想着沈宗豫的交代,一面想着易凡圣会不会已经有所疑虑,昏昏噩噩中似乎还做了梦,直到次日午后方才起身,又担心沈宗豫是否脱身,想来想去,只好打电话到福慧饭店,听到小陆老板说月半楼生意很好之后,才放心下来。四下无人,许念平也出去了。
直到晚上,易凡圣才回来。脱了大衣,就过来把手放进她的手里取暖,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易凡圣才从怀里一直藏在衣裳里的一张纸,待铺平了,容一才看清,原是当日冬至,易凡圣给她的一幅九九岁寒图。
易凡圣圈着她,站在书桌前,亲了亲她,道:“这图也许真的不用画完,我们就能回去了。”
容一低着头,想了想,才接道:“那么春天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在容伊小筑里种花种草了。”
易凡圣爱恋的抚了抚她的额发,轻声说:“是啊,等待开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安阳种花种草了。”
容一听他语气里似有感慨,又见眼前的这一幅九九岁寒图上的字迹,这才问:“这一幅,跟原来的那一幅很像。”
易凡圣笑了笑,道:“傻丫头,此图便是彼图。我特意打电话到安阳,请了你的小丫头帮忙,再请了福慧饭店的小陆老板开了车子去取的。”
容一如此一听,这才真正舒下一口气来,原来是易凡圣先致电给了小陆老板,前后串联起来,先前许多话才合理。
容一笑了笑,道:“小陆老板果然性情中人,还肯帮你这忙,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易凡圣道:“该谢的可不止这一件,最要谢的是他把你送上火车,继而送到我身边。”
容一也笑了,易凡圣一直牵着她的手,轻轻的划过纸上的一笔一划,两人静默片刻,容一才转过来,脸贴上易凡圣的肩,道:“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打仗什么的,我不懂,也不能管,只要你好就好了。”
易凡圣扶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脸,眼光中似透着奇特的色彩,然后才问,“真的么?”
容一看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叫她心神恍惚,叫她觉得心安,叫她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应完这句话,容一忽然觉得全身轻松起来,好像缠绵已久的紧张,烦乱和内疚通通一扫而空。她知道,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她甚至想到了自己临走的时候留给小陆老板的那本书,他是不是已经看完了。
然而容一的轻松只坚持了一夜的时间。第二天一早,许念平交给她一个白色的纸包,容一打开,里面是一幅小巧的珍珠耳环。
许念平的语气一如往常,对她说:“易先生说,已经丢了就不用再去找了,用新的吧。”
容一一听,脑中似有“轰”的一声巨响。一切又回到大前夜,那种彷徨,那种心乱,一下子,又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