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三章(1 / 1)
似乎过了良久,易凡圣仍未起身。许念平敲门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倒是有些讶异,旋即又笑道,“易先生,那么大的好事都高兴不起来?”
易凡圣站起来,走回去自己的办公室,没有注意到许念平欲言又止的样子。许念平见他面色严肃,便顺手关上了门,走上前去,道:“出了什么事?”
易凡圣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并不是不高兴,只是这好事里藏着坏事,洹北军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那两个山头的重要性,安阳军擅水,已然把洹北水军堵在洹北码头不得动弹,此刻,这两个山头又尽收我们囊下,形成了三面环绕的趋势。战争才刚刚开始,如果没有阴谋,难道洹北军吃错药了?”
许念平听他这样一讲,想了一想,才低声道:“我们攻占两个山头,兄弟们也是尽了全力的。”
易凡圣道:“我知道兄弟们都用尽了全力,好不容易攻下了山头,可是,总有一些敌方部署的细节,让我觉得洹北军是在让。你看,我们这一次没有战亡的将士,纵使受伤都是擦枪走火似的小伤,但是双方交锋的时候,局面是很混乱的。混乱的场面,却能保证只伤对手皮肉,难道不可疑?”
许念平这一下想了想,又释然一笑,道:“那你尽管按自己的意思部署好就行了,若真是着了什么人的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实在不行,就只能按照备用方案,下达命令了。”
这话一出,两人皆想到了,先前怀疑颖川军内部有奸细的事情,一时无言。半晌,易凡圣才苦笑出声,道:“希望真的是我们想多了才好。”
次日又有战报,易凡圣自然忙碌整晚,晚餐只是少少的用了两口。身体十分疲倦,脑中却十分清醒,早早躺下,闭着眼睛,仍是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便下意识的道了一句,“念平,你去休息吧,我一会儿还得起来。”那双手似是一顿,而后又轻轻的抚平了被子的每一个角落。
易凡圣这才睁了睁眼睛,看见一个人影,只一下,便什么都没有了。正翻过一个身,想就此起身工作罢。眼前突然多了一杯茶,他顺着那一双手往上看,看见了一只玉镯,而后,看见了一张笑脸。
容一本端着茶碗,却不料,自己一时失了重心,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茶碗也顺势掉在了地毯上,洒落了一地,也悄无声息,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坐在了易凡圣怀里。
容一偏了偏头,易凡圣一下子收紧了手臂,她感觉到易凡圣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在她的颈脖之间,脸一红,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好问他:“你不睡了么?”
易凡圣轻轻的说:“不睡了,要治你的罪。”
容一一听,忙回过头来看他,“我有什么罪?”
易凡圣轻笑了一下,在她的侧脸上轻啄,“扰乱军心,岂非重罪?”
易凡圣让容一躺下来,两人就躺着说话。易凡圣问她一路过来,辛不辛苦?
容一便把自己从安阳辗转颖川,又来到洹北后卫区的过程说给他听,又有些懊恼的说:“千里迢迢的过来,谁知道你还要治我的罪,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易凡圣光是听她埋怨,也不说话,只是笑。又轻声问她 ,“后来呢?接着说。”
“后来?”容一笑着说起来,“哪儿有什么后来,不都是你给安排好的,现在倒问起我来了。”
易凡圣笑道:“这么说起来,你还怪我了?”
容一瞥了他一眼。易凡圣捏了捏她鼓起的小脸,又把她搂在怀里。听她轻轻的讲她是如何一路颠簸着来的,她怎么给人换药,检查伤口的,一时恍惚。仿佛外头的战火纷扰全都与他无关,他只愿就此搂着她,听她一件一件小事,云淡风轻的讲起来,串联起他下半生的平静岁月来。
外头的战事虽然日渐紧迫,然而在后卫区里,却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往来传闻都是关于前线消息之外,只有零星的一两声枪炮声响。其余的,同往日在安阳时,平静如水的生活并无区别,对于容一来说,所谓的战事战况,也不过是每日和易凡圣吃饭时,他那张有时喜忧的脸。
她一直被许念平安排在少帅别墅里。除了一楼会议室和办公室时常有参谋和副官前来开会,二楼的卧室和书法,是易凡圣的私人空间。容一就住在那里,平时饭菜都由许念平自己送,旁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许念平以为她是怕有人看见,对她说放心。容一心道,此放心非彼放心。
尤其是每每看见窗外列队整齐的巡逻兵换岗换班,她就觉得十分焦虑,这栋少帅别墅十分隐秘,又戒备森严,沈宗豫该如何找到她,和她联系呢?
她站在窗边兀自出神,正是午后的光景。
冬日的午后没有夏日骄阳,温暖不足却安心有余。楼下有一方小小的花坛,布满了小颗的梅花,红黄不一,远远看上去,已是斑斓的景致。倒让她想起了以前在润阳镇的时候,庭前窗下种的满天星,每每午夜风转的时候,她从梦中醒来,那暗夜中的一点星,是悄然一瞥时,眼中唯一的光彩。
突然有风吹过,掀起了白色纱帘,纱帘挡住了书桌上的一面镜子,也挡住了易凡圣的视线。
容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站了多久,倏尔转身,竟有一些不好意思。易凡圣笑了笑,又停了半晌,这才走了过来。手抚住容一的手道:“今天许念平截获的一批东西里,有专供洹北军部用的特制皮裘,我看后卫区的小护士们都挺爱美,从颖川来,又极是惧寒。你这里又不需要,就通通让人给她们送了去。”
容一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眼睛慢慢的抬了起来,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嘴上犟着打趣他:“少帅又没有来问我,怎么知道我不需要?别人有的,我也一样要有。”
话音刚落,就又是一声惊呼,却是裙角一转,手却仍在易凡圣的手里,她还娇喘未定,易凡圣已从身后抱住了她,将下颚抵在她的颈脖中,脖中的银质项链,只让易凡圣觉得一片凉意,好似一个提示性的存在。让他不自觉的紧了紧握着容一的手,笑道:“你用不着。”
容一听他呼吸有时,欲再开口,却又听他在耳边喃喃低语,“你有我啦。”